第32章 江南往事(二)-《宁王囚婳:孽缘情深》

  顾晏秋恭敬地将蓝盛飞迎入内室,屋内陈设简朴却雅致。他略显局促地拱手道:将军突然驾临,晚辈仓促间未能备好酒菜,实在失礼。

  蓝盛飞锐利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案几,冷哼一声:无妨。

  顾晏秋连忙转身对门外吩咐:速去准备酒菜!要上好的花雕和...话未说完,蓝盛飞已抬手打断:

  不必麻烦了。老夫只问你几句话。

  顾晏秋神色一凛,挥手让下人退下,亲自为老将军斟了杯热茶:将军请问,晚辈知无不言。

  顾晏秋正欲回答,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厮领着几个丫鬟匆匆进来,手脚麻利地摆上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温好的酒。

  将军恕罪,顾晏秋歉然道,虽仓促了些,但都是江南风味,请先用些...

  他亲自为蓝盛飞布菜,动作优雅从容:这是姑苏的松鼠桂鱼,用的是太湖现捕的鲜鱼;这道蟹粉狮子头,特意减了三分油腻;还有这碗莼菜羹,加了些许火腿提鲜。

  蓝盛飞看着眼前精致的菜肴,眉头微挑。这些菜色不仅都是江南名馔,更难得的是——每一道都恰好避开了婳君不喜的食材。他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鱼肉,鲜嫩适口,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

  你倒是有心。蓝盛飞淡淡道,连婳儿不喜姜味都记得。

  顾晏秋耳根微红:小姐在江南时,每次用膳都要先把姜丝挑净...话到一半突然噤声,意识到失言。有结结巴巴的不充了一句:令爱在江南时,常与晚辈说起家乡风味。

  蓝盛飞执筷的手微微一顿。这些细节,若非婳君亲口所说,外人绝无可能知晓。老将军抬眼看向顾晏秋,发现年轻人正专注地将鱼腹最嫩的那块肉剔去细刺,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次——而那正是婳君最爱吃的部位。

  蓝盛飞目光如炬地盯着顾宴秋:老夫倒想听听,你与婳君是如何相识的?

  顾晏秋微微一愣,眼中浮现追忆之色:三年前,晚辈随叔父刚从京城做生意回来。那日想去墨韵斋添置些笔墨,路过街角时,看见一位姑娘独自坐在青石阶上抹泪。晚辈本不想唐突,却又于心不忍,便将刚从京城带回的蜜饯果子都捧给了令爱。

  蓝婳君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外间有人说话,其中分明是爹爹的声音。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手抓起一件藕荷色外衫披在肩上,赤着脚就往外走。

  推开房门时,她正听见顾晏秋温润的声音:...将蜜饯果子捧给令爱。

  顾晏秋!蓝婳君羞恼地喊出声,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厅中两人同时回头。烛光下,她散着青丝,赤足踩在青砖地上,怀里还抱着个绣着木兰花的小枕头。这副模样让顾晏秋手中的茶盏一声掉在桌上。

  蓝盛飞看着女儿光着的脚丫,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成何体统!

  爹爹...蓝婳君这才彻底清醒,慌忙把脚往裙摆里藏,我、我听见您的声音...

  顾晏秋已经脱下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小姐当心着凉。

  蓝盛飞看着年轻人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又瞥见女儿瞬间涨红的脸,突然觉得手里的茶不香了。他重重放下茶盏:婳儿,回屋把鞋袜穿好再出来!

  蓝婳君吐了吐舌头,转身时却悄悄把顾晏秋的外袍踢到了一旁——这个小心思被两个男人同时看在眼里。顾晏秋忍笑低头,蓝盛飞则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蓝婳君匆匆回房后,屋内一时陷入微妙的沉默。蓝盛飞盯着地上那件被的外袍,冷哼一声:顾公子倒是殷勤。

  顾晏秋不卑不亢地拾起衣袍:“晚辈只是见不得小姐受寒。”

  蓝盛飞这才惊觉,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竟藏着如此多的默契与熟稔——自己不在婳儿身边时,他们究竟有过多少这样的朝夕相处?

  蓝盛飞的心头涌起一阵酸涩。这十年来,他在边关写了几十封家书,可婳儿的回信却寥寥无几。原以为是女儿不擅笔墨,如今想来那些缺席的信笺,怕是都被陈家人压了箱底。

  这时,蓝婳君已穿戴整齐回到厅中。她换上顾晏秋早已为她准备好的青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木簪,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

  爹爹,她轻巧地走到两人中间,您别为难晏秋哥哥。说着自然地接过顾晏秋手中的茶壶,为父亲续茶。

  蓝盛飞看着女儿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婳儿,你...

  将军,顾晏秋突然正色道,晚辈斗胆,想向您求娶婳君。

  的一声,蓝盛飞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老将军缓缓起身,铁甲铮铮作响:你再说一遍?

  蓝婳君急忙挡在顾晏秋身前:爹爹!

  让开!蓝盛飞怒喝一声,地拔出佩刀,寒光直刺顾晏秋心口。:“老夫养了十几年的闺女,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倒叫你个小子,三言两语就哄了去!”

  蓝婳君闪身挡在顾晏秋面前,像只护崽的雀儿:爹爹,您有话好说,请不要伤害他。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突然将蓝婳君轻轻推开。顾晏秋挺身上前,竟用自己的胸膛抵住了刀刃:“将军莫要冲动,”他声音平静的可怕:“若您实在不愿成全,晚辈不强求。晚辈现在确实配不上令爱,但晚辈这些年虽随叔父行商,在姑苏置办的每一处产业,都是清清白白的买卖。”

  顾晏秋说着,往后退了半步,拱手一礼:将军且在此稍候片刻。

  他转身走向内室,脚步略显急促。蓝婳君注意到他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了一片,在晨光中泛着微光。父亲那把寒铁打造的佩刀,方才离他的心口不过寸许。即使如此,他竟然能够淡然的为自己辩解。

  屋内传来翻动的轻响,片刻后顾晏秋捧着一个紫檀木匣走了出来。

  这是......蓝盛飞眯起眼睛。

  顾晏秋将木匣置于案几之上,指尖在锁扣处轻轻一按。匣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沉香气味飘散开来。

  他从匣子中取出一叠地契,双手呈上:这是姑苏城三间铺面,杭州两处茶庄,还有姑苏城的一座宅院。虽比不上将军府显赫,但足够让婳君衣食无忧。

  蓝盛飞淡淡的扫了一眼:你以为几处产业就能换我女儿?

  晚辈不敢。这些只是证明,晚辈并非空口白话之人。他顿了顿又道:“说来惭愧,晚辈虽是相府血脉,却不过是父亲一时兴起留下的庶子。自幼在偏院长大,连族学都不得入,只能躲在屏风后偷听夫子讲课。

  他苦笑着抬起头,眼中却不见半分怨怼:母亲生前常说,人这一生,贵在自立。所以晚辈十岁起就跟着账房先生学算筹,十三岁便能帮着打理铺面。

  相府的门楣再高,顾晏秋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也不及自己挣来的体面。这些年走南闯北,晚辈虽吃了些苦头,倒也明白了何为君子自强的道理。

  所以...蓝盛飞意味深长地问,你就甘心做个商贾?他在试探。

  顾晏秋从容地又为蓝盛飞续了一杯热茶,见蓝盛飞接过茶杯,才又道:将军,民生百业,何分贵贱?晚辈虽无官职,但能保证经手的每一匹绢、每一斤茶都对得起良心。他抬眼直视蓝盛飞,就像将军镇守边关,护的是疆土;我们行商走货,护的是民生。各尽其责罢了。

  “但晚辈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