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烧纸-《姥家下乡签个到,虐得极品直叫饶》

  “妈?”

  姜佑宁低声唤着,明明眼前只不过是个木牌……

  也……不过是个木牌。

  收回手时,姜佑宁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么多年过去,母亲的模样在记忆里已经模糊。

  像被水泡褪色的画,只剩零星的轮廓。

  她都快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喊过这个称呼了。

  “妈!”

  她又摸上木牌,带着压抑多年的情绪。

  风卷起坟前的黄纸,轻轻翻飞。

  明明是腊月三十的寒夜,姜佑宁却觉得那风异常温柔。

  “妈——!!!!“

  最终姜佑宁彻底垮了。

  她瘫倒在木牌前,眼泪决堤般涌出,却悄无声息。

  大悲无声,此刻她被巨大的悲伤吞噬。

  这是她头一回这样痛哭——被锁链捆着时没哭,在孤儿院没哭,被欺负时没哭,独自闯荡时也没哭。

  而此刻,所有坚强都在母亲的衣冠冢前土崩瓦解。

  “妈,我……想你了。”

  她哽咽着,泪水不停滑落,打湿衣襟也打湿眼前的木牌。

  林功乐和林功邦赶紧上前安慰,“姐,别哭了!”

  “姐,姑姑看你这样该难受了!”

  可不管怎么劝,姜佑宁只是扑在坟前,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眼泪不停地流。

  女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爹,这咋整啊!”林远仁急得搓手,看着一群老爷们和半大孩子手足无措,“这咋劝啊!”

  林志文张张嘴又闭上,想叹气却连气力都没有,最后只是轻轻摇头。

  “算了,让孩子哭会儿吧……”

  ……

  又过了一刻钟,姜佑宁才在林功乐和林功邦的搀扶下慢慢起身。

  她擦了把脸,脸上残留的泪花几乎要被冻住。

  “姥爷,舅舅,让你们见笑了。“

  “哎!啥见笑不见笑的!”林志文摇头,眼里全是感慨。

  “当年知道你娘没的时候,咱眼泪不比你少!”

  “就是!“林功兴笨拙地递过手绢,“好好擦擦,别皴了脸!”

  姜佑宁接过手绢,又是一阵沉默。

  看着姥爷那一头的白发,心里发酸——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他们承受的不比她少。

  “就是可惜了点。”林志文望着矮坟。

  “这只是个衣冠冢啊!你娘还在京城呢!”

  “不!”姜佑宁擦掉脸上快要冻住的泪痕,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坚定,“能接回来!”

  林志文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已经花白的胡子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丫头你说啥!”

  姜佑宁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火焰般的光芒。

  “我要把我妈接回来!”

  “当年我妈是被火化的!骨灰就埋在姜福顺他们村里!”

  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涌来,姜佑宁下意识攥紧了冻得发红的双手。

  她想起当年明明已经为母亲定好了棺木,最后却却还是被匆匆火化。

  嘴上说着响应号召,可如今想来,分明是姜福顺舍不得多花那份钱——

  甚至……

  她怀疑,那个时候姜福顺就已经和王招娣有了牵扯。

  而她的母亲林远芳,一个从外省远嫁到京城的女子,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而当年小小的姜佑宁除了哭泣,什么都不懂,什么也做不了。

  “好!好!好啊!”

  林志文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握得发白。

  “姜福顺啊!姜福顺!”

  他猛地闭上双眼,胸膛剧烈起伏着。

  这年头,火化的号召归号召,还没形成正式文件。

  选择土葬,那是为了逝者转世投胎时能得个全整的身子啊。

  一想到这,姜福顺那张脸在林志文的脑海中又狰狞了几分。

  “得了,佑宁!”

  林志文长吐一口气,白雾在冷风里慢慢散开。

  “你姥昨儿个跟我说了句话,现在我传给你。”

  林志文顿了顿,一字一板道。

  “人死不能复生,活人得往前看。路还长着呢,别总回头瞅。”

  “叮————!!!”

  像有根绷了多年的弦突然断了,姜佑宁浑身猛一颤。

  她慢慢直起腰,轻轻抖了抖被林功乐和林功邦搀着的胳膊。

  俩孩子的手在她肩上犹豫半天,才撒开。

  她仰头看天,灰蒙蒙的天像罩了层丧布,寒风刮得脸疼,也吹干了脸上的泪。

  “来,上香,磕头!”

  林志文点燃四根线香,烟缕儿袅袅升起,在冷风里划出四道柔和的痕。

  姜佑宁稳稳接过,香火在她眼里跳跳着,映出两点湿亮的光。

  跪下,上香。

  那香头红得烫眼,就像姜佑宁泛红的眼角。

  “妈!”姜佑宁嗓子眼发堵,“我如今很好,跟姥姥姥爷过呢,会好好的……别惦念了!”

  说完把香插进香炉,动作庄重。

  磕头!

  再磕头!

  每回俯身都沉上三分,额头磕在冻土上,发出闷响。

  林志文看得心软,伸手想拦,可又在半道停住了。

  四个头磕完,她顿了顿,紧跟着又磕了五个!

  等她站起来时,脑门又红又肿,还沾着化开的雪水和泥,狼狈得发亮。

  “好了好了!我妹子都听见了!”

  林远仁心疼地凑过来,用袖子轻轻擦她额头。

  林远义也低声接话,“嗯呐,我姐在天有灵,都明白了。”

  这番劝慰总算让姜佑宁压住了翻腾的心绪。

  她低下头,默默抹掉眼角的湿意,不再说话。

  寂静又罩下来,只有风刮枯枝的呜咽声,和线香燃尽后香火落在香炉里的噼啪声。

  直到香烧过半,林远仁把挂鞭挑了起来。

  林志文轻声说:“给佑宁吧。”

  那挂鞭炮递到姜佑宁手里。

  与来的时候不同,林志文腰佝偻了不少。

  划亮一根火柴,火苗倏地亮起。

  照亮这一老一少脸上的泪痕。

  嚓————!

  砰————!

  他胳膊一扬,“闺女来收钱!过年了!”

  鞭炮顿时噼里啪啦炸开,火星子四溅,在雪地里崩出一片红。

  雪沫子被激起,又簌簌落下。

  姜佑宁脸上没啥表情,只有眼里深不见底的寂寥。

  泪止住了,魂儿却好像还陷在那九个响头里。

  鞭炮声歇,林志文又划根火柴,点燃火盆里面的黄纸。

  “远芳诶!来收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