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思考-《七零穿越记》

  吉普车在碎石路上颠簸前行,车轮卷起的尘土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金色的薄雾。南嘉靠在车窗边,望着远处水田里劳作的妇女们——她们像一群迁徙的蓝鸟,头巾在春风中翻飞,弯腰时露出后颈上晒伤的皮肤。

  谢琦的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握枪磨出来的,此刻却温柔得像一片羽毛。南嘉闻到他袖口上残留的医院消毒水气味,混合着军装特有的枪油和皮革的气息,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这样的家庭,谢琦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吉普车碾过一个水坑,震得后座上的药包哗啦作响。小九慌忙按住快要滑落的纱布和药瓶,狐狸耳朵在头发里不安地动了动。全国可能有千千万。

  南嘉的目光追随着田埂上一个特别瘦小的身影——那妇女背上用布带绑着个婴儿,弯腰插秧时,孩子的脑袋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我们救得了一个王秀英,谢琦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但根子上的问题...他的话没说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喇叭声打断。对面驶来一辆拖拉机,满载着扎红绸的嫁妆,新娘子坐在高高的箱笼上,红盖头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鲜明的对比让南嘉心头一刺。她突然想起王秀英说的离婚证是摁着手印骗来的,想起盼娣胳膊上新旧交错的淤青,想起马奶奶家灶台上那盏煤油灯——灯罩裂了道缝,却还在顽强地亮着。

  小九从前座缝隙探出头,金瞳在阴影中闪烁:南嘉姐,我可以用狐族传讯术联系各地的同族,让他们...

  谢琦一个急转弯,把小九甩回座位:不行。后视镜里,他的眼神格外锐利,这不是法术能解决的事。

  车窗外,插秧的妇女们直起腰休息,有人解下头巾擦汗。南嘉突然发现,她们中不少人脸上都带着相似的麻木神情——那种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疲惫。但当她仔细看时,又能在某些人眼中捕捉到一丝倔强的光,就像王秀英最后看盼娣时的眼神。

  吉普车驶过一片开满油菜花的田野,金灿灿的花海在风中起伏。谢琦突然开口:妈下个月要去参加全国妇联工作会议。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我昨晚看了她的提案草稿。

  南嘉转过头,看见阳光透过挡风玻璃,在他坚毅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一刻她突然明白,改变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像车窗外那些妇女,一代人的弯腰插秧,是为了下一代能挺直腰板走在阳光下。

  南嘉的手指突然翻转,穿过谢琦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他的手掌宽厚,虎口处有一层粗粝的茧——那是常年握枪磨出来的,带兵训练时,扳机扣动千万次留下的印记。她的拇指轻轻抚过那处硬茧,又滑向他的无名指根,触到一道凸起的疤痕——七六年抗洪救灾时,他被断裂的铁丝网刮出的伤口,当时泥水混着血,他硬是咬着绷带继续扛沙袋,直到晕倒在堤坝上。

  谢琦的呼吸微微一滞。

  南嘉的掌心贴着他的,温度交融。她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指,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渡给他。引擎声轰鸣,窗外的田野飞速倒退,风吹乱她的短发,发丝扫过他的肩章。

  我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被吉普车的噪音盖过,可谢琦听得清清楚楚,但至少今天,有个孩子不会死在1978年的春天。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激起看不见的涟漪。

  后视镜里,小九的金色瞳孔倏地收缩。

  他看见南嘉的眼角有泪光闪动,映着窗外流动的光影,像晨露悬在叶尖,欲坠未坠。而谢琦的拇指正轻轻摩挲着她腕间那道浅疤——去年冬天,她在校门口护着一位被批斗的老教授,红卫兵的皮带扣抽在她手腕上,留下一道泛白的痕迹。

  当时她没哭,甚至没喊疼,只是死死挡在老教授面前,直到保卫科的人赶来。

  而现在,谢琦的指腹一遍遍抚过那道疤,像是要把它熨平。

  车里一时安静,只有引擎的嗡鸣和窗外呼啸的风声。小九缩在后座,怀里还抱着药包,狐狸耳朵在发间微微抖动。他看看南嘉,又看看谢琦,突然觉得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南嘉望着窗外,远处的田埂上,一个背着孩子的妇女正弯腰插秧,蓝头巾在风里飘荡。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握紧了谢琦的手。

  ——至少今天,他们救下了一个孩子。

  ——而明天,还会有更多个明天。

  吉普车驶过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田,南嘉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色,突然开口:

  谢琦,我想过了——等老朋友基金会稳定后,我要再开一个。她的指尖轻轻敲着车窗边缘,声音坚定,专门帮助像王秀英这样的妇女和孩子。

  谢琦侧头看她,阳光透过挡风玻璃,在她睫毛上镀了一层金边。他太熟悉她这个表情——每次她在实验室有了新发现,或是决定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时,眼神就会这样亮。

  退伍军人的基金会用的是你的研发基金,他单手转动方向盘,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这个新项目打算怎么运作?

  南嘉微笑:等《护苗手册》的版税下来,应该够启动资金。她转头看向后座,小九,到时候你来当形象大使?

  姐姐我支持你!少年狐狸精立刻扒着前座椅背探出头,金瞳闪闪发亮,那些人太可怜了!你都不知道,刚才在医院,我看到好多妈妈抱着孩子偷偷哭...他的声音低下去,耳朵也耷拉了,姐姐你真有...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大爱!

  谢琦嘴角微扬。车窗外,一块写着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标语牌一闪而过。

  名字想好了吗?他问。

  南嘉望向远处正在插秧的妇女们,她们弯腰的姿势像在向土地鞠躬。

  春芽她轻声说,冻土里最先冒头的,总是最倔强的那一棵。

  (后来这个基金会的标志,正是小九设计的——一株顶着积雪冒芽的幼苗,叶脉里藏着九条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