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没想开-《逆贼竟是我自己》

  气势一击即溃,这些乌合之众远远一瞧还算那么回事。真动起手来,不过随意挥舞,命中都靠运气。

  跪倒之人众多,但也有不服气的想要试试。

  “弟兄们,这些人都是当官的,真走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为官者弄死百姓好比摁死一只蝼蚁。

  一个劫径的流民,难道还会比死囚的身份更高尚吗?

  身世清白者尚被污蔑至家破人亡,现在他们又有把柄在人手里……

  “放手一搏,杀了他们,东西就是我们的了。”

  领头之人凶态毕露,提着大砍刀便向骆并行冲了过来。

  骆并行后撤几步,身后的护卫径直出招。

  刀光剑影处,双方攻势凌厉,寸步不让。

  “铮铮”兵戈声音尖锐,前方突然有动静,后面顿时也乱了起来。

  谢依水这边的流民眼疾手快,率先对囚犯出手。

  谁知谢依水提剑格挡,剑锋一挑,对方的手腕直接鲜血淋漓。

  男人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腕,他大喊着:“弟兄们给我报仇!!”

  人就是这样,不动手的时候还会有点顾忌。真打起来,输赢便是脑子里最大的念头。

  热血上脑,什么处境、安全,就完全顾不上了。

  这些人闷头就是干,横劈竖砍,姿态狠厉,毫无招式可言。

  重力劈砍,一板斧直击谢依水马儿前蹄。长剑飞花,谢依水轻松看出对方的漏洞。不过瞬息,斧头还没落下,对方已经捂着喉部吐血。

  杀人永远比救人容易,谢依水提剑的戾气越来越重,她都没下马,后方的流民便横尸附近。

  死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女囚最开始还会惊叫出声,到后来鲜血喷涌到她们附近,就突然哑炮了。

  重言在车厢里紧张得要命,她怎么能就躲在这里,让女郎身处险境呢??

  将女郎给她的匕首拔出鞘,她微微撩起一点车帘。

  谢依水敏锐回望,她给她一个眼神,老实待着。

  女郎骑着高头大马身姿颀长,手里的长剑还刚刚饮完血。重言下意识忽略余光里的尸体,她点点头。

  是,她不会给女郎添麻烦的。

  将车帘放下,她攥着匕首的指尖微微泛白。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浑身颤栗得快要昏过去了。

  不能拖后腿的信念让重言顽强清醒。深呼吸好几下,重言感觉自己稍微用点力都能呕出自己的心脏。

  她真的好害怕~

  可女郎都不怕,她又凭什么害怕?

  合上双眼,重言将匕首捏在手心,两手握住。

  不怕不怕~贼子罢了,她老老实实待在车上,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以为她是什么不得了的人。

  说不好还能替女郎吸引点注意力。

  毕竟如此慌乱她都未曾踏出马车半步,可见是个惜命的‘要紧’人。

  尸体随意铺陈在路边,队伍在这些人的‘相送’下越走越远。

  伏跪者的人一直低头不语,仿佛只要不出声,没有存在感,他们便不会是清扫的对象。

  谢依水骑着马擦着剑,脸上不见一丝轻松。

  马儿一路越过这些人,然后是一队官兵,官兵手里的大刀还蓄势待发,谢依水只一眼就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擦剑的手没有停顿,也没有多说什么。

  任由队伍远去,而身后的厮杀声也逐渐平息。

  第一轮是对抗。

  第二轮是单方面输出。

  在抵达于良县附近的时候骆并行特地过来看一眼谢依水,见她无事,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女郎英勇无双,实属罕见。”骆并行看着谢依水弓马娴熟,“没想到扈大人培养女郎比郎君还要用上三分心。”

  这种遣词对比,话里的‘郎君’一般指的都是扈二郎、扈通明。

  扈通明作为京都半大少年里有名的混郎君,但凡家风正的,其父母必叮嘱一句——远离扈二郎尔。

  谢依水没有什么表情,她盯着骆并行好一会儿,而后缓缓道:“父母教养子女只要不是有仇的,一般都是耗资不菲,耗时不尽。同样的家庭为何人总有差距,不过天资有别,没什么好说的。”

  这话完全是谢依水为了回话而扯的句子。感情一般还能出钱培养的,指的基本是古代氏族大家庭。

  这样的时代背景,不论儿女,只要养好了都有用。

  现代人亲缘观念淡薄,什么有用没用,不利我者,当事人才不会轻易为人所用。

  而且说实在的,扈通明也没那么差。

  人不是还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吗?身心健康,多难得!

  言语间峰回路转,谢依水看着骆并行淡笑,“骆大人为官之道谨微细致,儿也是第一次见。都说做人有参差,我觉得这句话用在大人身上也格外贴切。”

  骆并行扬起一抹笑,有脑子的人说话就是有水平。正话反说,反话正说。听起来模棱两可,但也不会让人不高兴。

  算了,反正人没事,他就回去了。

  余光扫过谢依水带着的两辆车马,马车上痕迹深重,她带的东西并不少。但东西再多,她一度使用的都是极普通的食水,没任何特殊。

  此人胆大心细,处事有度,就是太年轻,很多事情都没想开。

  是没想开~

  谢依水知道那些人放归山林大概率还是会为祸乡里,甚至百十人一集结,附近乡落便再无宁日。往日耕作农具如今血褐粘连,杀过人的蒙昧者,一旦越过了心里的那道防线,后面便再无底线可言。

  但……她读过的书、走过的路,脑子里间或蹦出的念头,还是会诚心发问——这一切会不会太草率了。

  跪伏求饶者打散收割,杀一半,放一半。

  她不是质疑这个处置方法,因为即使是她,也想不出第二个有效的,既能抚平民乱组织,又能放人一条生机的好法子。

  她只是无法对抗自己内心的认知——对行恶者,她可以正当防卫;对缴械者,她仍旧保留着家乡的处理方式。

  遥遥回望,‘家乡’离我数千年。

  同样的路再走一遍,她照样没得选。

  谢依水深知,无辜者和半恶人,没有比较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