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无缘由-《逆贼竟是我自己》

  关外这些人还得仔仔细细接受盘查,从祖上户籍到现存人口,从身体疾病,到面容体态,档案里都要记录得清清楚楚。

  为的,就是防止这些人出乱子,或逃逸。

  身上明显看到的痣或标记都是着手点,记录官吏手上生风,但进度依旧缓慢。

  重言看到女郎站在马车附近过久,她提醒道:“女郎,咱们去阴凉下躲躲吧?”

  谢依水偏头,“你去街上的铺子里,买些食水。优先要解暑散热的,官员士兵们也算上。”

  如果她站着都热,那这些干活的人应该汗流不止。

  重言执伞的手一顿,似乎是想叫护卫们给女郎撑伞。

  谢依水反应很快,她从马车里取出另一把,“你自去,不用管我。再带两个人。”东西买的多,店家会安排人送。

  大笔开销资财,重言身量一般,谢依水担心其人身安全。

  重言“诶”了一声,果断去办。

  走到一处庇荫下,视线上方的绿荫被暑气蒸腾得有点蔫。叶子蜷起,稀稀疏疏,华盖残破。

  谢依水自己撑着伞,伞面随着她仰起而微微倾斜。

  挪开一点伞面,视野打开,日光斑驳打在脸上。

  这是缺水了。

  蒸发量太大,植被生长趋势萎靡。

  如果元州也断流了,天下大势将又如何?!

  时下没人会把天下大势挂在心头反复品味,除了一些……反贼。

  身为反贼同党的谢依水深知这不是个好时机,如果南不岱这时候出手了,这个人的人品、个性可见一斑。

  出手?

  京都乱成一锅粥,他可爱可敬的父皇连让他上朝旁听的表面功夫都不做。

  元州一案,南潜也是率先排除南不岱在其中作为的可能性。

  要军权是为了给自己加重筹码,南不岱本来就没有筹码,谈何加重。

  真是给人气笑了!南不岱看着自己不用上朝,在家休息的旨意,牙根咬紧。他闭上双眼让自己心潮平复,睁开眼时,他的思绪已然平和。

  王府气氛凝滞,哪怕南不岱再看起来没事,他浑身散发的冷气都令人惶恐不定。

  所以……南潜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这句话南不岱也想问,二十多年了他也想知道。他生母的母族,中等世家,不好也不坏。生母贤德淑惠,外家守成本分。

  早前母妃和南潜也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时间,对于他这个刚出生的皇子也是喜爱有加。

  什么时候变了?

  大概是他有意识有记忆开始,这个所谓的父皇便对他心生厌恶。

  没错,就是厌恶。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喜。

  没有理由,作为天子不喜一件事、一个人,哪里还要理由。

  也正是这么离谱的,不像理由的理由,造成了他母妃的早逝,外家的疏离,他此刻尴尬非常的境地。

  天子喜恶,人心向背。

  他成了整座京都最好笑的笑话,最不该存在的存在。

  元州事变,他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不是信任,是觉得他不配。

  他连站在那里搅风弄云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只要南潜在位一日,他都不会让自己过得太好。

  上位?应该说没赐死他就是他做父亲的仁慈。

  对此,他还要感恩戴德,谨心接受。

  书房景色依旧,南不岱头痛扶额。

  擦擦额发处的薄汗,谢依水也觉得头要炸了。她穿的都是清凉透气的夏装,舒适度应该比其他人的衣衫好很多。

  但这些人里,她燥热的情况比其他人更甚。

  难不成是体质的问题?

  重言回来得快,前头的人也逐渐哄闹。太阳高悬滚烫,惹得人心浮沉,气血奔涌。

  “女郎,买回来了。”喝的有梅子饮和冷浆,吃的是方便易拿的饼子。

  量大肯定不能买太贵,制作不易,也耗时。

  重言带着人急冲冲地杀到一种摊子上扫货,刚开始都没人听她的话。这才出摊多久啊,自己就被热出幻象了。

  还全都要了,这可能吗?

  可能!

  银光一闪,摊主立马拍着胸脯保证。“娘子放心,我家的东西有口皆碑,您吃了定觉得好。”

  嘿嘿,收摊了~

  一连收了几个摊子,都是不同风格的饼子,其中用的原料比例以及内馅都有差别。

  不过都是普通人能吃得起的东西,馅料再好,也就是一点荤油加零丁肉沫。

  东西一送来,大家帮着分给关内外候着的人。分完后东西有多,路过的行人都拿到了一个饼子。

  大家都知道是这位女郎给赠的吃食,往来之人无不颔首执礼,微笑以待。

  谢依水抬手回礼,就一下,大家也没那么客气,后面的人颔首示意便止。

  陵限一率先结束过关,然后帮着重言他们发着饼子。

  似乎只有这样,他哀伤的心才能平复一点。

  他的三个儿子,现在就剩下了一个。

  干活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

  谢依水尽收眼底,不发一言。只是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点头微笑。

  过关后就要随着军士的步伐立即赶往划定的地方,期间谢依水并没有时机和陵限一说话。

  她只是默默跟在后面,表示自己还没有离开。

  重言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那些凄惶的孩童,她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心中略沉,她看向气势淡定的女郎,女郎是怎么做到的?

  宠辱不惊,悲戚不浮,心静似水。

  谢依水在马车上假寐,睁开眼时正好对上重言的目光。“怎么了?”

  重言错开视线,有些难言。“看到他们想到了自己,如果不是夫人好心带我回府,我也没有今日的安和。”

  物伤其类,这是共情了。

  “觉得他们惨吗?”

  重言点头,惨啊,当然惨啊~

  衣衫残破,精气全无,脸上时不时还露着一股悲戚哀痛……这还不惨吗?

  谢依水缓缓道:“更惨的都走不到这里。”

  那些走不到神山的人、那些用性命换取机会的人,这些人不是幸存者,是幸存者里的幸存者。

  重言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都觉得自己不该过于悲痛。

  没有本事的情绪,于己于他人都是一种伤害。

  女郎如此淡定,为的就是保持一颗平常心,正视他们,平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