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会讲故事的茶壶-《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临清州的茶馆里,有个说书先生,名叫嘴李,嘴皮子却不利索,讲《三国》能把诸葛亮说成关公,说《水浒》能让武松去打虎牢关。听客们常笑:“李大哥的书,得自带剧情才听得懂。”

  这天嘴李去旧货摊淘物件,在个豁嘴陶瓮里摸到把紫砂壶,壶身刻着“听松”二字,壶盖缺了个角,茶垢厚得能刮下半斤,看着比他的茶壶还老。摊主说:“这是前明说书人用的,五文钱拿走,沏茶能冒出故事来。”

  嘴李揣着茶壶回了茶馆,摆在书案上。半夜他翻话本,翻到《柳毅传书》,刚叹口气,茶壶突然“咕嘟”响,壶嘴冒出白汽,汽里显出个龙女,正对着柳树哭,声音脆得像银铃:“柳郎,你何时来救我?”

  “活的?”他吓得差点把话本扔火盆里,茶壶突然“咔”地跳了下,壶盖磕着壶身说话了,声音像砂壶煮水:“瞎咋呼啥?我是万历年间的说书人,名叫张铁嘴,讲错了龙王的故事,被龙王爷罚附在这壶上,啥时说对百个故事,才算脱身。”

  嘴李摸着壶身,茶垢滑溜溜的。“你会讲故事?”张铁嘴的声音带着股得意:“不光会讲,还能编新的,谁心里藏着故事,我就往谁跟前冒白汽。”

  第二天嘴李开书,刚要讲《封神榜》,茶壶突然“咕嘟”冒汽,汽里显出个樵夫救蛇的画面。他顺着往下说,竟编出段“樵夫得蛇珠,治病救人”的新故事,听客们拍着桌子叫好:“李大哥今儿个是被文曲星点了?”

  嘴李红着脸笑,茶壶在案上“咔”地响,像是在说“这才叫本事”。

  打这起,茶壶成了嘴李的“活话本”。

  有回镇上的王寡妇来听书,听得直抹眼泪。茶壶突然“咕嘟”对着她冒汽,汽里显出个书生,正对着家书哭——原是她男人赶考时病逝,留下封没寄出的信。嘴李顺着编了段“书生魂托家书,告慰妻儿”的故事,王寡妇听完哭着说:“这故事,像是在说我家的事。”

  茶壶“咕嘟”冒了串泡,像是在叹气。

  茶馆跑堂的是个小伙,名叫狗剩,总爱蹲在壶边听书,擦桌子时都哼着书里的调。他娘原是绣娘,会绣百鸟图,三年前被恶霸抢去府里,再也没出来。狗剩每天给茶壶添水,总偷偷说:“壶爷,您帮我想想娘在哪。”

  这天狗剩又来添水,茶壶突然“咕嘟”冒浓汽,汽里显出座绣楼,楼里的女子正绣凤凰,绣线用的是金线——是恶霸的新宅,他娘被关在那绣嫁衣。张铁嘴在壶里喊:“我闻着那恶霸身上有龙涎香,跟龙王爷的香一个味,准是偷了龙宫的宝贝!”

  嘴李借着说书,把这事编成段“恶霸夺宝遭天谴”的故事,听得满城人都知道了。官差顺着线索去查,果然在恶霸家找到了狗剩娘,还搜出颗夜明珠,原是偷的贡品。

  狗剩娘来谢嘴李,给茶壶缝了个布套,上面绣着“听松”二字。茶壶“咔”地磕着布套,像是在说“这手艺中”。

  麻烦找上门是在初冬。被抓的恶霸有个兄弟当了县丞,说嘴李编书骂官,带着衙役来砸茶馆,要把茶壶摔了。“这是我的吃饭家伙!”嘴李死死抱着茶壶,衙役举着水火棍就打。

  茶壶突然“咕嘟”炸开,白汽变成云雾,雾里显出县丞受贿的画面,连他收了多少银子,藏在床底第几块砖下,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贪赃枉法,还好意思管别人说书?”张铁嘴的声音像炸雷。

  周围的听客都围过来看,县丞的脸白得像纸,带着衙役灰溜溜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令牌都忘了捡。

  嘴李用县丞赔的钱,把茶馆翻修了,狗剩娘也来帮忙,在墙上画满了茶壶里的故事。茶壶就放在新做的木架上,谁来喝茶都要多瞅两眼,说这壶里的故事,比戏文还热闹。

  有天夜里,茶壶突然不冒汽了,壶身的茶垢慢慢掉了。“我要走了,”张铁嘴的声音越来越弱,“编够百个故事,龙王爷放我走了。”嘴李和狗剩抱着茶壶掉眼泪,壶里突然倒出些茶叶,在桌上拼出“故事在人心”五个字。

  第二天早上,茶壶变成了把普通的紫砂壶,再也不会冒汽了。

  嘴李把茶壶擦得锃亮,摆在书案中央。他讲的故事越来越好,听客们都说,他的书里藏着股暖乎乎的味道,比任何香茶都提神。有回孩子们围着茶壶问:“李爷爷,这壶真能讲故事?”嘴李沏了杯茶笑:“它讲的不是故事,是人心。人心藏着啥,故事就长啥样,比任何话本都真。”

  风从茶馆的窗缝钻进来,吹动茶叶“沙沙”响,像是张铁嘴在哼书里的调,又像是茶壶在煮水,听得满室茶香,把临清州的日子,泡得有滋有味,暖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