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读-《囚神:清冷上神非要我剖心》

  第23章:夜读

  自那日试探之后,冰髓殿内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玄微并未再做出任何明显的、可能激发那潜藏本能的举动,但他停留于此的时间,却悄然增多了。

  他依旧冷漠,话语简短,大部分时间只是静坐,或处理一些不需耗费太多心神的神务,目光却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那人偶,如同最严苛的监工,审视着每一分细微的变化,试图从那纯净懵懂的表象下,捕捉到更多旧日残留的蛛丝马迹。

  人偶云烬对此浑然不觉。他似乎完全忘记了那日短暂的冲突与惊吓,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全然的依赖与雀跃。只要玄微在殿中,他的目光便如同黏在了对方身上,努力练习着礼仪,笨拙地尝试侍奉,或是仅仅安静地待在一旁,看着玄微,便能自得其乐地笑出来。

  玄微对他那过于直白的注视早已从最初的不适变为漠然处之,偶尔被看得烦了,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便能让人偶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垂下头,却又在片刻后,忍不住再次偷偷抬眼瞧他。

  这种单方面的、纯粹到近乎愚蠢的依恋,久而久之,竟也让玄微有些……习惯了。

  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注视,甚至习惯了他偶尔笨拙出错时,那可怜又有点好笑的模样。

  这夜,玄微并未在主殿处理事务,而是携了一卷关于上古神文与禁制关联的玉简古籍,来到了冰髓殿。他随意地坐在那张唯一的寒玉榻边,指尖流淌着微光,在虚空中演化着古籍中记载的几个复杂神纹,神情专注而冰冷。

  殿内明珠散发着柔和清冷的光晕,将他完美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愈发不似真人。那株血昙在角落静静燃烧,金色的火焰跳跃着,将他的银发偶尔染上一丝流动的暖色光边。

  人偶安静地跪坐在榻下的绒毯上——这是玄微允许他靠近的最近距离。他并未像往常那样紧紧盯着玄微,而是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目光有些朦胧地看着玄微演化神纹的指尖。

  那些流转的、蕴含着无尽奥妙与力量的光痕,对他而言如同天书,看久了便觉眼花缭乱,加之殿内温度适宜(玄微下意识调节过),以及那若有若无的、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萦绕……

  他的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浓密的长睫如同蝶翼般缓缓垂下,又挣扎着抬起,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那逐渐弥漫的睡意,慢慢地、彻底地合上了。

  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他竟就这般靠着玄微的腿边,睡着了。

  玄微正沉浸在一个古老神纹的推演中,指尖光华流转,试图破解其中一处能量节点的悖论。忽然,腿侧传来一点轻微的、温热的压力。

  他动作一顿,垂眸看去。

  只见那人偶不知何时已歪倒下来,侧脸轻轻靠在他雪袍的下摆处,墨色的发丝铺散开来,有几缕甚至滑落到了他的靴面上。对方双眼紧闭,长睫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鼻息清浅,唇瓣无意识地微微张着,睡得毫无防备,甚至透出几分稚气的香甜。

  竟是……睡着了?

  玄微眉头微蹙。推演被打断,他本该不悦。但看着对方那全然信任、甚至将他衣袍当做依靠的睡颜,那点不悦却并未升起。

  【真是……毫无警惕之心。】他心下漠然评价。【若吾心存歹意,此刻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话虽如此,他却并未动作,也未将人推开。只是目光在那张安静的睡颜上停留了片刻。

  睡着的他,褪去了平日里的懵懂与怯意,也没有了那偶尔惊鸿一现的凌厉本能,只剩下纯粹的宁静。那张与云烬一般无二的容颜,在此刻,竟奇异地不再让玄微感到烦躁与抵触。

  反而……有种异样的平和。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玉简和虚空中的神纹上,继续之前的推演。只是周身的气息,在不自觉中收敛了许多,演化神纹的光华也变得更为内敛柔和,仿佛怕惊扰了腿边的安眠。

  殿内一时间只剩下明珠柔和的光晕,玉简偶尔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人偶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时间静静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玄微终于破解了那个关键的节点,心神稍松。他放下玉简,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自然地,卷弄起了垂落在他靴面上的、那一小缕墨色的发丝。

  发丝柔软光滑,带着极淡的暖意,在他微凉的指尖缠绕,如同上好的丝绸。

  这个动作完全出于无意识,甚至带点漫不经心。就像神只闲来无事,拨弄池中水草,或是拂过殿前云气一般自然。

  他甚至没有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直至指尖那细微的、柔软的触感持续传来,他才微微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那缕墨发正乖顺地缠绕在他指尖,衬得他冰雪般的肌肤愈发冷白。

  而发丝的主人,依旧毫无所觉地沉睡着,甚至因为这点细微的触碰,无意识地在他腿边轻轻蹭了蹭,发出一点极轻的、满足的呓语,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玄微的手指顿住了。

  他看着那交织在一起的黑白两色,看着对方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被这极细微的触碰,漾开了一圈极其浅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一种极其陌生的……宁静感,包裹着他。

  没有警惕,没有猜疑,没有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记忆碎片和身体反应,也没有需要时刻绷紧的掌控与审视。

  只有一片沉寂的、柔软的安然。

  他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松开那缕发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那细微的暖意,透过指尖,一点点渗入他万年冰封的感知。

  殿角的血昙,金色的火焰安静地跳跃着,将这一坐一卧的两道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而静谧的光晕之中。

  仿佛一幅定格了时光的画卷。

  然而,在这片温情之下,暗流依旧涌动。

  玄微并未忘记那日的试探,也未放松对那株血昙的监控。他只是在此刻,选择了短暂地沉浸于这片意外的、不掺杂质的宁静之中。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他开始逐渐习惯,甚至……隐秘地享受起这种无声的陪伴。

  直到殿外远处,隐约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似乎是仙童白芷不小心打翻了什么的响动,才将这片静谧打破。

  玄微指尖微微一颤,松开了那缕发丝。

  人偶似乎也被那远处的动静惊扰,眉头无意识地蹙了一下,长睫颤动,似要醒来。

  玄微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成一贯的冰冷淡漠,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玉简上,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失神与触碰,从未发生过。

  只是那松开发丝的指尖,却微微蜷缩了起来。

  仿佛那柔软的触感,还固执地残留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