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暗礁潜行-《早点努力,早点躺平》

  在这极致的喧闹和光影交错中,林凛的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她看见爷爷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舞动的龙身,尤其是龙头经过祠堂石狮子附近时。她看见王同志带来的那几个“村民”,看似在欣赏舞龙,实则巧妙地卡住了几个通往祠堂废墟的关键位置。她还看见,远处漆黑的海面上,似乎有微弱的灯光一闪而过,像是某种信号。

  当舞龙队伍进行到最精彩的“盘龙”环节,巨大的龙身围绕着晒谷场中心竖起的高杆盘旋上升时,意外发生了!

  “咔嚓!”一声脆响,固定龙头的竹竿突然从中断裂!沉重的龙头猛地向一侧歪倒,眼看就要砸向围观的人群!

  “小心!”人群中发出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红色的身影猛地窜出,不是别人,正是舞动龙尾的大叔林丕邺!他不知何时已经卸下了龙尾,像只灵猴般几个起落,在龙头即将坠地的瞬间,用肩膀硬生生扛住了下坠之势!但他自己也被这股力量带得一个趔趄,单膝跪在了地上。

  “依邺仔!”

  “依叔!”

  惊呼声四起。

  几乎在同一时刻,林凛眼角的余光瞥见,祠堂废墟的阴影里,似乎有个人影趁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惊人!而爷爷和王同志的目光,也瞬间犀利地扫向了那个方向!

  舞龙被迫中断,人群一阵骚动。但很快,在堂叔公等人的安抚下,秩序恢复了。大叔林丕邺被人扶起来,揉着肩膀,龇牙咧嘴地笑着说“没事没事,小意思”,又引来一阵敬佩的掌声。断裂的龙杆被迅速更换,锣鼓再次敲响,舞龙继续。

  仿佛刚才的意外只是节日狂欢中的一个小插曲。

  但林凛的心却怦怦直跳。她清楚地知道,那绝不是意外!断裂的竹竿切口过于整齐!那个黑影……是谁?他的目标是什么?是声东击西吗?

  龙灯依旧在舞动,火光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兴奋的笑容。节日的喧嚣掩盖了暗处的交锋。林凛紧紧攥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铜钱钥匙,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守护这份看似寻常的团圆和热闹,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个龙抬头之夜,注定不会平静地结束。海面下的暗流,似乎正随着鼓点,越来越急。

  龙抬头夜场的喧嚣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林家村重归寂静。晒谷场上只剩零星几个老人收拾着散落的灯笼碎片,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烟和糖豆的甜香。林凛被妈妈曹浮光牵着往家走,忍不住回头望去——祠堂废墟在月光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那只断裂的龙角被随意搁在石狮子旁,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依妈,龙角怎么会突然断掉呢?林凛晃着妈妈的手,故意用稚气的声线问道。

  曹浮光叹了口气,把怀里熟睡的林岽往上托了托:年头久了,竹子脆了呗。幸好你邺叔反应快,不然要砸到人了。她说着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祠堂方向,眉头微蹙。显然,这个解释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院门一声推开,奶奶郑美娇正端着盆热水出来,见到她们连忙压低声音:可算回来了!依漺刚闹觉,偎哄睡了。快把依岽仔放床上,这娃今天吓得不轻。

  煤油灯下,爷爷林敬波坐在堂屋太师椅上,手里盘着那对油光发亮的核桃,眼神却盯着窗外黑沉沉的海面。大叔林丕邺龇牙咧嘴地趴在长凳上,奶奶正用烧酒给他揉搓肩膀——白天扛龙角的地方肿起老高,泛着骇人的青紫色。

  轻点!依妈您这是揉面呢?林丕邺疼得直抽气,却还不忘贫嘴,要不是我这招神龙摆尾,今天非出大事不可!

  还贫!奶奶心疼地拍了他一下,你这肩膀得敷几天药草,明儿个不许去电站了!

  那哪成!王同志说最近线路要特巡...林丕邺说到一半突然噤声,偷眼看了看林敬波。

  林敬波手里的核桃停住了转动:王同志还说什么了?

  就...就让注意有没有异常信号。林丕邺支吾着,还说...抓到的那个勘测员趁乱跑了。

  林凛正给妹妹脱鞋的小手一顿。果然!那个黑影不是错觉!她想起黑影消失的方向正是通往海边礁石区的小路——那里布满战时留下的暗堡和洞穴。

  跑了?郑美娇惊得差点打翻酒碗,公社民兵都是吃干饭的?

  一直沉默的林敬波突然站起身,核桃地按在桌上:跑不了。敬魁带着猎犬追去了。他走到林丕邺身边,手指在肿起的肩膀上一按,大叔顿时嗷一嗓子。

  筋骨没事。爷爷收回手,目光如炬,断龙角的竹竿,切口什么样?

  林丕邺一愣,猛地坐起来:齐刷刷的!像被锯子...不对,比锯子快!他比划着,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那竹子是今年新伐的毛竹,韧着呢!

  爷爷眼中寒光一闪,转身从药柜底层取出个陶罐。打开时,林凛闻到一股熟悉的辛辣气味——是前世她配金疮药用的血竭和乳香!只见爷爷舀出勺暗红色药粉,用蛋清调匀,敷在叔叔伤处。药膏触及皮肤的瞬间,竟泛起细密的白沫,像是活物般往淤青里钻。

  这两天别碰水。爷爷包扎的手突然顿了顿,明天你去趟石家村,就说...帮他们检修祭祖用的彩灯线路。

  林丕邺眼睛一亮:明白!顺便看看那口井!

  多看少说。爷爷系紧绷带,声音压得极低,尤其注意...井台东南角的石板。

  夜深了,林凛躺在小床上辗转反侧。月光透过窗棂,在对面墙上投下《烧山火针法密要》书影的轮廓。她悄悄爬起,就着月光翻到膻中穴那页。图纸上,代表自毁装置的朱砂标记红得刺眼,旁边小楷批注:气聚胸膺,如箭在弦,慎之慎之。

  突然,窗外传来极轻的声。林凛踮脚望去,只见三表婶陈鸣穿着深色雨衣站在院墙阴影里,手里提着个防水包。爷爷的房门无声开启,两人迅速消失在祠堂方向。

  林凛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想起白天王同志说的异常信号——难道三表婶是来检测潜艇的通讯设备?还是说...月圆之夜将近,要有动作了?

  次日清晨,海雾浓得化不开。林凛被一阵奇怪的声吵醒,扒着窗沿一看,大叔正蹲在院里摆弄个砖头大的黑匣子,天线拉得老长。

  依邺叔,这是啥呀?她趿拉着鞋跑出去。

  林丕邺手忙脚乱地关掉开关,矿、矿机!我找矿石收音机零件呢!可他额角的汗珠和慌乱藏不住——那分明是台军用电台侦测仪!林凛前世在野战医院见过类似的!

  郑美娇端着猪食盆路过,嗔怪道:依邺仔你又鼓捣这些破铜烂铁!赶紧吃饭,吃完去石家村!你依延哥在村口等呢!

  饭桌上气氛诡异。林敬波慢条斯理地喝着粥,突然问:浮光,依和仔上次寄信说哪天回来?

  曹浮光正给林漺喂蛋羹,闻言勺子一顿:说是月底...依爸您忘了?他信里还画了宾馆图纸呢,说洋人设计师非要改游泳池尺寸,他给顶回去了。

  顶得好。林敬波嘴角微扬,咱的地界,就得按咱的规矩。

  林凛注意到爷爷说这话时,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锚链图案——正是铁盒里照片上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