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冷面将军-《岐黄红妆:生物学军医》

  江蓠离去后,伤兵营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虽然未能完全消除士兵们眼中的疑虑,但至少暂时驱散了白无常带来的恐慌。

  王队长王焕对待苏芷的态度也明显缓和了许多,虽然依旧带着审视。

  苏芷被允许在伤兵营内相对自由地活动,当然,身后始终跟着一名沉默但眼神警惕的士兵。

  她顾不上手腕的疼痛和身体的疲惫,立刻投入了救治工作。

  张伍长的情况稳定后,她又主动去查看其他重伤员。

  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

  缺乏有效的消毒和止血手段,很多伤口已经严重感染化脓,发出恶臭,伤员持续高烧,在痛苦中挣扎等死。

  苏芷心中沉重,她知道,以现有的条件,自己能做的非常有限。

  但她没有放弃,将有限的沸水和烈酒用在最关键的地方,指导辅兵们如何用相对干净的方式进行包扎,反复强调要保持伤口的洁净。

  她的一些要求,比如用开水烫洗包扎用的布、处理不同伤员前要简单洗手,她解释为避免病气交叉沾染,在辅兵们看来既繁琐又奇怪,但鉴于她之前止血的神奇效果,王焕还是下令尽量照做。

  忙碌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营地点起了火把,跳动的火光在帐篷布上下摇曳的影子,也映照着苏芷苍白而疲惫的脸。

  她刚为一个腿部重伤的士兵更换了敷料,直起腰时,一阵眩晕袭来,差点站立不稳。

  从穿越到现在,她滴水未进,又经历了巨大的惊吓和体力的透支,身体早已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一名江蓠的亲兵来到伤兵营,对王焕传达了命令:“将军要见那个女子。”

  王焕看向苏芷,眼神复杂,低声道:“苏……苏姑娘,将军传唤,你随他去吧。记住,慎言。”

  苏芷的心猛地一沉。

  该来的终究来了。短暂的安全期可能结束了。

  那位冷面将军,要亲自审问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奇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跟着那名亲兵离开了伤兵营。

  亲兵带着她穿过层层守卫,来到了位于大营中心区域的一顶较大的帐篷前。

  帐篷外有精锐士兵持戟而立,神色肃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就是边军主将江蓠的帅帐。

  亲兵在帐外通报后,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

  苏芷掀开厚重的帐帘,走了进去。

  帐篷内部比伤兵营的宽敞许多,陈设也相对简单,但透着一种军旅的硬朗和威严。

  一张铺着地图的木案,几张胡凳,一个兵器架,以及角落里的简易床铺,就是全部家当。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汁、皮革和一种……类似檀香的味道,似乎是为了驱散血腥气。

  江蓠正背对着她,站在木案前,低头看着上面的地图。

  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染血污的铠甲,但卸下了头盔,露出乌黑浓密、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的头发。

  烛光下,他的背影挺拔如山岳,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苏芷站在帐中,不敢出声,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和帐外呼啸的风声。

  过了半晌,江蓠才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着他的脸,苏芷这才第一次看清他的容貌。

  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到三十,面容轮廓分明,线条冷硬。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嘴唇紧抿,下颌绷出一道坚毅的弧度。

  他的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小麦色,更添几分粗犷。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寒夜,锐利如鹰隼,此刻正审视着苏芷,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这张脸算不上多么俊美,却充满了一种属于军人的、历经沙场淬炼出的坚毅和威严,以及一种久居人上、杀伐决断的气质。

  苏芷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睑,不敢与他对视。

  “抬起头。”江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苏芷只得再次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闪躲。

  “姓名。”他问得直接,没有任何废话。

  “苏……苏芷。”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何方人氏?”

  这个问题让苏芷卡壳了。

  她能怎么说?

  说自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

  那恐怕会被立刻当成失心疯或者妖言惑众处死。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只能沿用之前对王焕的说辞,并稍作扩展:

  “我……家乡很远,在……在海外之地,遭遇海难,流落至此。”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毕竟古代中国确实有海外方士、异域之人的传说。

  “海外?”江蓠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为何出现在战场?”

  “我……我也不知道。”苏芷决定半真半假,“我醒来时,就已经在那里了。”

  这倒是实话,

  江蓠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帐篷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你所用之医术,从何学来?”他换了个问题,这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那快速有效的止血法,以及她口中那些避免病气交叉沾染的理念,与他所知的任何医派都迥然不同。

  “是……家传,加上自己的一些琢磨。”

  苏芷谨慎地回答,“家乡之地,瘴疠横行,故而对止血防疫,略有心得。”

  她尽量将现代医学知识包装成适合古人理解的说法。

  “家传?”江蓠向前踱了一步,靠近苏芷。

  他身材高大,投下的阴影几乎将苏芷完全笼罩,那股混合着血腥、汗水和冷铁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苏芷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要窒息。

  “你家乡在海外何处?姓氏为何?家族以何为业?”

  他一连串的问题不给苏芷任何编造的余地,“你所言避免病气,又是何道理?病气无形无质,如何避免?”

  苏芷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知道,对方是在试探她的底细,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关于家乡和家族,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造一个模糊的、无法查证的地方。

  而对于病气,她试图用最浅显的方式解释:

  “将军,有些极细微的……东西,肉眼看不见,但存在于污秽之物和腐坏的伤口上,接触到新的伤口,便会使其恶化。

  用滚水清洗、以烈酒擦拭,可杀灭……或减少这些细微之物。”

  她不敢提细菌、微生物这样的词。

  江蓠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表示相信,也没有斥为荒谬。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苏芷,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冰冷:“你所言,荒诞不经,闻所未闻。”

  苏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苏芷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你止血之法,确有实效。眼下军中伤患众多,药材匮乏,正值用人之际。”

  他停顿了一下,

  “本将军可以暂且留你一命,许你在伤兵营戴罪效力。

  若你果真精通医术,能救我将士性命,便是大功一件,日后或可酌情处置。若你心怀不轨,或只是徒有虚名……”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杀意,比任何威胁都更具分量。

  “此外,”他补充道,目光锐利,“你须将你所知的止血、防疫之法,尽数传授于军中医官及辅兵,不得藏私。”

  苏芷闻言,心中一块大石暂时落地。虽然依旧被监控,命运未卜,但至少获得了暂时的生存权和发挥能力的空间。

  她连忙低下头,应道:“是,民女……定当尽力。”

  “不是民女。”

  江蓠纠正道,语气淡漠,“在军中,便是军医。王焕会给你安排身份和住处。下去吧。”

  “是……谢将军。”苏芷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退出了帅帐。

  走出帐篷,冷风吹在脸上,她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与江蓠的这次面对面,比她之前经历的任何事情都更耗费心神。

  那个男人,就像一座深不见底的寒潭,冷静、理智、强大,并且极度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