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流民潮涌,暗藏鬼蜮-《穿越大明:我助闯王打天下》

  洛阳城破月余,李自成虽未正式称帝,但大顺政权的旗号已然竖起。

  相较于仍在战火中煎熬的中原其他州县,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巨邑,竟意外地呈现出一种畸形的、脆弱的“稳定”。

  闯军主力驻扎城内,虽时有劫掠扰民,但大规模的屠戮已然停止;牛金星主导的文官体系开始运转,勉强维持着基本的秩序和粮草征收;苏俊朗的军工坊和医院,则在夹缝中艰难地输出着武器和医疗救助。

  这种混乱中略带秩序、血腥中夹杂生机的奇特景象,对于周边饱受战乱、饥荒和官府盘剥之苦的百姓而言,竟仿佛成了一处可以喘息的“避风港”。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豫西乃至更远的地方。

  于是,一股股由绝望和渺茫希望驱动的流民潮,开始从四面八方,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沼泽般,向着洛阳城涌来。

  他们中有面黄肌瘦、拖家带口的农民,有在官军与流寇拉锯战中家园被毁的可怜人,更有大量在明军溃败后失散、衣食无着的散兵游勇。

  每日,洛阳城外设立的几处临时收容点都人满为患,哭喊声、哀求声、呵斥声混杂在一起,景象凄惨。

  闯军设立了简单的登记和筛选程序:精壮者充入辅兵或送至各处工坊劳作,老弱者发放少许粥食后驱离,有特殊技艺者(如工匠、郎中)则另行甄别。

  这个过程粗糙而冷酷,却也是乱世中维持秩序和补充力量的必要手段。

  这一日,苏俊朗在处理完军工坊一摊令人焦头烂额的琐事(主要是与牛金星派来的吏员扯皮物料调拨)后,心中烦闷,便信步来到城南一处较大的流民收容点视察。

  他此行并无特定目的,一是散心,二是潜意识里仍存着一丝希望,或许能从这些鱼龙混杂的人群中,再发掘出一些像赵先生、鲁大锤那样被埋没的技术人才,以充实他那正被不断削弱的团队。

  收容点设在一处废弃的土围子内,四面有闯军士兵持械看守,气氛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污垢和廉价粥食混合的刺鼻气味。

  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流民们挤作一团,眼神麻木而惶恐,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几名书吏模样的文员坐在一张破桌子后,有气无力地进行着登记和问话。

  苏俊朗皱着眉,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大多是些真正的可怜人,骨瘦如柴,眼神涣散。

  偶尔有几个看起来稍微精壮些的,多是溃散的明军士兵,但也大多惊魂未定,带着战场下来的戾气与疲惫。

  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围子角落一小堆刚刚被带进来、正在进行登记的人群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眉头不自觉地锁紧了。

  这一小队人,约莫十五六个,清一色的青壮男子。

  他们同样衣衫破烂,沾满泥污,外表与周遭流民并无二致,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一些极其细微、却绝不该出现在普通饥民或溃兵身上的异常。

  首先是他们的体格和精神状态。

  虽然刻意低着头,显得萎靡,但透过破烂的衣衫,隐约可见的肩背肌肉线条却相对扎实,并非长期饥饿导致的枯瘦。

  他们的皮肤虽脏,但底色并非菜色,反而透着一种风吹日晒的古铜色。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眼神,在刻意伪装的惶恐之下,深处却隐藏着一股难以完全掩饰的警惕与冷静,如同潜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守卫的分布、以及…他这位突然出现的“大人物”。

  他们彼此之间站立的距离和方位,也隐隐透出一种默契的、便于相互照应的态势,绝非寻常流民那种混乱无助的挤作一团。

  其次是几个难以察觉的细节。

  苏俊朗的现代人灵魂,对于细节和异常有着远超这个时代常人的敏感性。

  口音疑点: 负责登记的书吏懒洋洋地问:

  “哪里来的?

  原先是哪个营头的?”

  领头一个汉子操着生硬的河南腔,含糊道:

  “回老爷话,俺们是…是山海关那边败下来的,吴总兵…吴总兵的兵…”

  “山海关?”

  书吏抬了抬眼皮,似乎有些意外流民能跑这么远。

  苏俊朗的心却猛地一沉。

  山海关距此千里之遥,中间隔着无数州县和乱军,这群“溃兵”能全须全尾地跑到洛阳?

  而且,那汉子回答时,几个关键字的发音,尤其是“关”、“兵”等字的尾音,带着一种极其细微的、并非河南或河北地区的硬颚化倾向,更像是…辽东或者更北方的口音特征?

  当他身边另一个矮壮汉子低声补充了一句什么时,苏俊朗隐约捕捉到一个极其短促、类似“喳”(满语中表示“是”或应答的语气词)的发音,虽然轻如蚊蚋,却如同针尖般刺入了他的耳膜!

  习惯性动作: 就在书吏挥手让他们到一旁等待分配时,领头那汉子下意识地微微躬身,准备退下。

  然而,他躬身的角度和方式,并非明军下级见上官时那种略带谄媚的深揖,也不是普通百姓的胡乱弯腰,而是一种更挺直腰背、以髋部为轴心的轻微前倾,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马背民族的利落和克制感。

  这个动作一闪即逝,若非苏俊朗全神贯注,几乎无法察觉。

  腰间异物: 另一名汉子在转身时,破烂的衣襟下摆被风吹起一角,苏俊朗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在其后腰皮带上,别着一件非明军制式的物件。

  那似乎是一个小小的、皮质的囊袋,但形状狭长,上面隐约可见某种奇特的、非中原风格的几何纹饰镶嵌着细小的彩色石子或贝壳。

  这绝非凡品,更不可能是普通明军士卒该有的东西!

  对答反应: 书吏的盘问极其敷衍,只是走个过场。

  但这几人回答时,虽然流利,却总给人一种背诵标准答案的感觉。

  当苏俊朗故意走近几步,看似随意地向领头那人追问了一句:

  “吴总兵麾下哪一营?

  守北翼还是南翼?

  主将是谁?”

  那汉子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慌乱,虽然立刻掩饰过去,回答了一个番号,但语气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疑,且他身后另一人几乎同时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想纠正或补充,又硬生生忍住。

  这种细微的矛盾和不协调,在苏俊朗眼中被无限放大。

  不对劲!

  这些人绝对不对劲!

  苏俊朗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所有的疑点汇聚在一起,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走投无路的明军溃兵或普通流民!

  他们是伪装者!

  是有着严密纪律、经过特殊训练、并且极有可能来自关外辽东甚至更北方向的探子或精锐小队!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刺探洛阳城防?

  绘制地图?

  联络内应?

  还是…有更可怕的阴谋?

  苏俊朗的心脏狂跳起来,但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他脸上不动声色,甚至没有再多看那队人一眼,仿佛只是随意巡视路过。

  他对负责看守的一名闯军小头目招了招手。

  那小头目认得苏俊朗,赶紧跑过来行礼:

  “苏军师有何吩咐?”

  苏俊朗用下巴微微点了点那队正在角落休息的“溃兵”,语气平淡如常,仿佛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几个人,看着还算精壮,像是能干活的样子。

  眼下各处都缺人手,别让他们混在流民里浪费了。

  把他们单独安置到…城东那座废弃的砖窑厂去,那边正需要劳力清理场地,派人看好,别让他们乱跑。

  登记好了,名字记下来给我一份。”

  他故意选择了一个相对偏僻、易于监控的地点(废弃砖窑厂),并且强调“派人看好”和“记下名字”,听起来合情合理,完全符合一个管理者调配劳动力的口吻,丝毫没有打草惊蛇。

  小头目不疑有他,连忙点头哈腰:

  “遵命!

  军师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苏俊朗点了点头,不再停留,转身继续向收容点其他地方走去,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意安排了一下人力。

  但他的眼角余光,却死死锁定了那队人。

  他看到那领头的汉子在听到安排后,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又低下头,装作顺从的样子。

  走出收容点,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苏俊朗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牛金星的明枪易躲,这暗处的鬼蜮…却难防啊!”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洛阳城内权力倾轧正酣,城外…真正的恶狼,恐怕已经嗅着血腥味,悄无声息地潜到了眼皮底下!”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远比内部斗争更加危险、更加致命的威胁。

  这件事,必须立刻处理,但…该如何处理?

  向谁汇报?

  李自成?

  刘宗敏?

  还是…牛金星?

  汇报之后,对方会相信他这些基于“细微口音”、“下意识动作”的猜测吗?

  会不会反而被牛金星抓住把柄,反咬一口,说他“妖言惑众”、“扰乱人心”?

  一瞬间,苏俊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他站在熙熙攘攘、却又危机四伏的洛阳街头,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