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祭司之殇-《天渊戟》

  断天关军医帐里,牧渊躺了不知道多久。外面天好像又黑了,帐子里就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把他脸上那层薄冰照得一闪一闪。

  他脑子里乱得很,一会儿是那只冰冷诡异的右眼,一会儿是黑暗中跳动的心脏,一会儿又是自己快散架的身体。那感觉,就像有根冰锥子在他脑仁里搅和,又冷又疼。

  就在这时,帐子帘子被人极轻地掀开一条缝。

  一股子跟这北荒苦寒之地格格不入的、阴冷冷的调调飘了进来,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像是放久了的香料味儿。

  牧渊那刚有点清醒的脑子猛地一激灵!这味儿他记得!是议会那帮神神叨叨的家伙身上常有的!

  他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身子也动不了,但那只刚闭上的右眼眼皮底下,却猛地一颤。一股子冰冷的、不像他自己能控制的劲儿,自个儿就运转了起来。

  世界在他“眼前”突然就变了样。

  他明明闭着眼,却能“看”见帐子里的大概轮廓,灰蒙蒙的。而那个刚溜进来的黑影,在他这特殊的“视线”里,却像个烧红的烙铁一样扎眼!那人身上缠绕着一股子暗沉沉、却异常活跃的能量流,胸口位置还有个小漩涡似的玩意儿在转,一看就不是普通杂兵。

  是个祭司!议会里专门搞邪门仪式的那种核心人物!

  那黑影,也就是格罗姆祭司,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摸到牧渊床边。他看着被冰封着、气息微弱的牧渊,兜帽下的嘴角咧开一个得意的笑。

  “啧啧啧…龙煞之子…没想到会落到这步田地吧?”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毒蛇吐信,“亏得执事大人还把你当成心腹大患,结果被头畜生差点弄死…省得我多费手脚了。”

  他伸出干枯得跟鸡爪子一样的手,指尖冒着黑气,就朝牧渊心口抓去。那黑气带着股子吸食生命力的恶心劲儿。

  “你这身精华…还有这龙煞本源…可不能浪费了…正好献给我主,助祂…”

  眼看那黑手就要按上牧渊的心口。

  突然!

  牧渊那双眼睛猛地睁开!

  左眼还带着点刚醒的迷糊,右眼却是一片死寂的冰蓝,瞳孔深处一点暗红血丝像活过来一样猛地一缩!

  格罗姆祭司正得意呢,冷不丁对上这只完全不像活人的眼睛,吓得动作一僵,魂儿都快飞了!

  就是现在!

  牧渊积攒了半天的那点力气,还有右眼里那股子自己冒出来的冰冷力量,全都灌到了还能动一点的左手上,快如闪电般一把抓住了祭司那只黑气缭绕的手腕!

  “什么?!”祭司大惊,猛地想挣脱,却发现那手指跟冰钳子似的,一时竟没甩开!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牧渊那只冰蓝色的右眼,直勾勾地盯住了他胸口那个能量漩涡——也就是他力量的核心所在!

  “你…你能看见?!”祭司声音都变调了,这他妈是什么邪门能力?!

  牧渊根本不答话,或者说根本没力气答话。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那只右眼上。他本能地“驱动”着那股冰冷的视线,死死锁定祭司胸口那团能量。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格罗姆祭司猛地感觉自已运转自如的暗影能量,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突然就变得滞涩、僵硬起来!一股子能冻僵灵魂的寒意,顺着对方的视线,蛮不讲理地硬生生挤进了他的能量循环里!

  咔…咔…

  甚至能听到细微的、能量被强行冻结的声音!

  “不!!”祭司惊恐万分,拼命想催动力量抵抗,但那寒意刁钻无比,专门找他能量流转的关键节点去冻!好几处重要的能量节点瞬间就被冻住,能量一下子堵住了,乱窜起来!

  “噗!”他当场就受了内伤,喷出一口黑血。身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反噬和冰冻,变得麻木迟钝。

  他这边一乱,牧渊那边压力骤减。

  “呃啊!”牧渊趁着他能量紊乱、防御最弱的当口,抓住他手腕的左手用尽最后力气猛地一拉,同时身子艰难地往上挺了一下!

  另一只一直瘫着的、覆盖着薄冰的龙臂,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也跟着抬起来一点点,那狰狞的龙爪带着残留的冰渣,本能地朝着祭司因为惊恐而大张的嘴巴捅了过去!

  噗嗤!

  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

  龙爪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指尖依旧锋利,再加上祭司自己往前挣的劲儿,竟然真的就那么插了进去!捅穿了他的喉咙!

  格罗姆祭司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惧。他徒劳地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黑血顺着嘴角和脖子上的窟窿往外涌。

  他体内的暗影能量彻底失控,疯狂地反噬自身,皮肤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乱窜,迅速干瘪下去。

  牧渊脱力地松开了手,瘫回床上,大口喘着粗气,眼前一阵发黑,右眼的冰蓝色也迅速褪去,恢复了正常,然后沉重地闭上。刚才那一下,把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力气全抽空了。

  格罗姆祭司软软地跪倒在床边,身体抽搐着,眼看是不活了。弥留之际,他死死瞪着牧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冰眼…窥探…我主…不会…放过…”

  话没说完,他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气息。身体迅速变得冰冷僵硬,像是死了好多天一样。

  帐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牧渊粗重的喘息。

  帐外的守卫似乎听到了点动静,警惕地问了一声:“里面没事吧?”

  牧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太大声音,只能勉强应道:“…没事。”

  他躺在那里,看着帐篷顶,心里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这祭司临死前的话,让他更加确定,自己身体里这乱七八糟的状况,尤其是那只诡异的右眼,绝对和议会崇拜的那个所谓“主”脱不了干系。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为什么好像…和自己有着某种恶心的联系?

  他感觉自已仿佛正站在一个巨大深渊的边缘,脚下踩着的冰块正在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