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要天上的月亮,也得给我摘下来!-《铁匠家出了个女状元》

  王大夫捻着山羊须,留下“心火攻心,忧愤成疾,听天命吧”的诊断,便提着药箱走了。

  孙凤英瘫在床边,哭声从压抑的抽泣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

  “爹!”大哥姜山一拳砸在院里的石磨上,坚硬的石磨瞬间裂开一道缝,鲜血顺着他的指节淌下。

  二哥姜河双目赤红,抓起一把铁锤在院中空抡,带起的劲风“呼呼”作响,仿佛要将满腔的愤懑都发泄出去。

  三哥姜川则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院子里来回踱步,铜铃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整个姜家,被一片名为绝望的乌云死死笼罩。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姜黎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她身上还披着那件厚实的狐皮披风,脸色白得像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没有去安慰痛哭的母亲,也没有理会狂怒的哥哥。她径直穿过院子,走进了那间此刻无人问津的铁匠铺。

  刺鼻的煤灰味和铁锈味让她的喉咙有些发痒,但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她走到一块用来画样稿的平整木板前,捡起一根画线用的炭笔。

  院里,姜川烦躁地一脚踹在水缸上,巨大的水缸嗡嗡作响。

  “三哥。”

  一道平静的声音从铁匠铺里传来。

  姜川动作一滞,转头看去。

  姜黎站在门口,对他招了招手。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只见那块木板上,已经画满了各种奇怪的线条和圆圈,组成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复杂器物。

  “这是……什么?”他粗声粗气地问。

  “风箱。”姜黎的指尖点在图纸上,声音没什么起伏,“你过来,看这里。”

  她指向一个类似阀门的设计,“进风口加一个单向的活页,只进不出。”

  她的手指又移到整体结构上,“把单个风箱改成两个,用连杆串起来,像这样,交替推拉。”

  最后,她的手指点在出风口的位置,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样,风力能大一倍,你推拉的力气,能省一半。”

  轰!

  姜川的大脑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杠杆原理,但他作为打了二十年铁的匠人,只一眼,就看懂了这个设计的最终效果!

  风力大一倍,力气省一半!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炉火的温度能更高,更稳定!能锻造出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精钢!

  这是神迹!是鬼斧神工!

  他呆呆地看着那张图,又猛地抬头看向自家小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怪物。妹妹她……她不是只会看书写字吗?她什么时候懂这些的?

  就在这时,院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孙凤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又是泪又是土,手里死死攥着一张黄色的纸,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恩科!恩科!”她冲到院子中央,声音嘶哑地叫喊,“朝廷要加开恩科!选拔天下奇才,不问出身!”

  姜家兄弟都愣住了。

  恩科?那是读书人的事,跟他们这些满身铜臭味的铁匠有什么关系?

  孙凤英却没看他们,她通红的眼睛在院里扫视一圈,最后像鹰一樣,死死锁定了站在铁匠铺门口的姜黎。

  她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姜黎孱弱的肩膀,因为用力,指节都发了白。

  “黎儿!”

  孙凤英盯着她,那眼神里燃烧着绝望催生出的疯狂。

  “我们家,只有你识文断字,只有你读过书!”

  “你去考!”

  “给娘考个官回来!考个状元回来!我看到时候,谁还敢欺负我们姜家!”

  整个院子,瞬间落针可闻。

  大哥姜山手上的血都忘了疼,二哥姜河抡起的锤子僵在半空,三哥姜川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就连旁边吓得不敢出声的丫鬟仆役,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表情看着孙凤英。

  疯了。

  夫人一定是急疯了!

  让小姐去考科举?还是个女子!这要是被查出来,那可是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被摇晃得几乎要散架的姜黎,却异常的平静。她扶着门框站稳,还抬手抚了抚胸口,压下喉头的痒意,轻咳了两声。

  然后,她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自己已经疯魔的母亲,问出了两个让所有人大脑都停止运转的问题。

  “女扮男装?”

  “考场查验身份,严吗?”

  孙凤英一愣。

  姜黎像是没看到她的表情,又追问了一句,语气像是在讨论今天的晚饭。

  “这次恩科,是考诗词歌赋,还是考经义策论?”

  这种将满门抄斩的滔天大罪,当成一个项目可行性报告来分析的冷静,让在场所有人的世界观都碎裂了。

  “考……考策论!问强国富民之策!”孙凤英下意识地回答。

  “好。”

  姜黎点了一下头,然后转头,看向已经彻底傻掉的三个哥哥,目光从他们呆滞的脸上一一扫过。

  “这是最快的路。”

  “绕开工部那个尚书,直接把我们的‘新产品’,展示给这个王朝最有权势的那个‘客户’看。”

  她的话,哥哥们听得半懂不懂。

  可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本该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姜大锤,竟自己撑着门框,一步步走了出来。他满是血丝的眼睛先是扫过木板上那张他从未见过的、堪称神来之笔的风箱图纸,最后,落在了自己那个最柔弱的女儿身上。

  他看到了那张苍白小脸上,与柔弱外表截然相反的、一种沉静到可怕的坚定。

  他没有说话。

  他沉默地走到院中,在那排兵器架上,抄起了平日里用来开坯的、那把足有八十斤的八角巨锤!

  他高大的身躯立在院中,像一座沉默的铁山。

  然后,他猛地将巨锤指向自己三个已经完全吓傻的儿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爆发出惊雷般的咆哮。

  “听见没!”

  “从今天起,你们三个,什么铁都别打了!铺子给老子关了!”

  “把京城里所有书行的书,不管是什么《四书五经》还是《奇闻异志》,全都给老子搬回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震得整个院子嗡嗡作响,也震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的犹豫和恐惧。

  “妹妹要什么,就给她造什么!”

  “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你们三个也得给老子搭个梯子,亲自爬上去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