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北境阴影-《嘘,今日恋爱模拟进行时》

  权珩的私人专机穿越云层,向位于北境的联盟首都飞去。

  舱内温度宜人,但随着飞机开始下降,林奈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源于本能的滞涩。窗外无垠的雪白让他的血液流速仿佛变得缓慢,深植于基因的寒冷排斥与困倦感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他靠在座椅里,比平日更安静,长睫毛垂下,掩去眼底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不是累,是想睡,想找个温暖角落蜷缩起来。

  一件厚重的羊绒毯无声落下,还带着权珩的体温和冷冽的木质香气。

  林奈抬眼。权珩不知何时已坐在对面,暗金色的瞳孔在舱内柔光下如打磨过的琥珀,静静落在他脸上。

  “北境的冬天,对刚苏醒的小东西不太友好。”权珩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多少关切。他把玩着那枚蛇纹尾戒,“克服它。沉睡会错过狩猎季。”

  林奈没说话,只是将毯子裹紧了些,汲取着属于权珩的气息。这让他好受多了。他望向窗外,冰雪覆盖的山脉和冻僵的河流如一片失去生命的巨大鳞片。

  “《最后的渡鸦》的导演马修·罗伊斯是个偏执的视觉艺术家。”权珩换了话题,像是要驱散他的困意,“他的电影影评人爱不释手,票房却一塌糊涂。这次也不例外。”

  林奈转过头,眼中带着询问。

  “剧本晦涩,结构松散,结局虚无。”权珩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嘲弄,“他找上你,是因为我让他醉后吹嘘找到了一个‘东方幽灵’。他要的正是你身上那种与世俗情感隔离的‘非人感’。”

  他微微前倾,指尖隔空点了点林奈心口:“你的角色‘影’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是属于主角的美丽凶器。台词不超过三句。你要做的就是在冰天雪地里像个真正的幽灵一样移动,在需要时展示你的‘锋利’。”他的目光落在林奈自然微抿的唇线上,意有所指。

  林奈听懂了他的暗示。

  试镜地点安排在首都一家由古老银行金库改造的地下俱乐部。马修·罗伊斯本人如北境的熊,高大魁梧,络腮胡浓密,眼神狂热。他对权珩十分恭敬,显然清楚这位东方资本家的能量。

  试镜内容简单粗暴。俱乐部深处模拟了一个冰雪训练场。

  “孩子,让我看看你的本能。”马修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通用语说道。旁边的制片人正要翻译,权珩抬手制止。

  “我来说。”权珩的通用语流利如母语,发音带着古老贵族般的优雅精准。他转向林奈,将导演的要求转化为直接指令:“忽略所有剧情。前方是障碍,用最效率的方式清除它们。”

  林奈脱下厚重羽绒服,露出里面的黑色训练服。暴露在低温空气中,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股想要蜷缩的困倦感再次袭来。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本能。

  然后他动了。

  在布满仿冰雪障和钢铁残骸的场地里,他的移动让马修屏住呼吸。那不是人类的跑跳,更像是适应了严酷环境的冷血生物的滑行与突进。每个动作都收敛到极致,没有多余的能量浪费,精准、迅捷,带着为生存演化出的残酷美学。当他徒手利用环境中的尖锐冰凌和废弃钢管,模拟出几个干净利落的击杀动作后,整个场地鸦雀无声。

  “完美!太完美了!”马修激动地挥舞手臂,冲过来抓住权珩的手,“权先生!他就是‘影’!这件冰冷的完美武器!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权珩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目光始终落在微微喘息、鼻尖冻得发红的林奈身上。“他当然是。”

  正式拍摄在北境边境的极寒之地进行。条件艰苦,剧组氛围因导演的偏执和电影的灰暗基调而压抑。林奈的戏份不多,但每一场都在挑战生理极限。

  在一场需要在暴风雪中潜伏的夜戏开拍前,权珩出现在片场。他穿着厚重黑色大衣,立在风雪中如亘古存在的黑色磐石,与周围白茫世界形成强烈对比。他没有打扰拍摄,只是远远看着。

  林奈按照要求,半个身体埋在雪坑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刺骨寒冷无孔不入,思维仿佛都要冻结。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权珩的视线穿透风雪,牢牢锁在他身上。

  那目光不像人类的注视,更像一种无形的磁场,一个恒定的热源坐标。

  奇妙的是,在那目光笼罩下,体内因寒冷而躁动不安、想要沉睡的本能竟被稍稍安抚。他不再对抗严寒,而是学着像真正的极地生物那样,将生命活动降至最低,只保留最核心的感知与狩猎的耐心。

  当导演喊出“Action”时,他从雪中暴起的瞬间,眼神里不再是空茫,而是染上了一丝被严寒和漫长等待磨砺出的、近乎实质的冰冷杀意。

  “上帝啊……这镜头……”马修在监视器后喃喃自语,“这孩子的眼睛……在雪地里简直像……”他找不到合适的词,但兴奋得满脸通红。

  电影拍摄在压抑的艺术氛围中结束。正如权珩所料,成片充满冗长的空镜和晦涩的象征,叙事支离破碎。林奈那几场堪称惊艳、充满非人美感的打戏,如同被随意镶嵌在劣质底座上的绝世宝石,虽然夺目,却无法挽救整个作品的颓势。

  返程的飞机上,林奈裹着毯子,睡得比来时沉。权珩坐在对面,罕见地没有处理公务,只是静静看着他沉睡的侧脸。

  飞机遇到气流,轻微颠簸。林奈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眉,像寻求热源般向权珩的方向微微蜷缩。

  权珩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林奈冰凉的眼睑,感受下面细微的血管搏动。

  “做得很好。”他低声说,像是对沉睡者的呓语,又像是对自己所有物的肯定。

  “我们该回去了。属于你的《无声》还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