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高压技术——为国运备书-《电力设计院的日常》

  年轻的电力设计师任杰意外发现,全球能源危机背后隐藏着一个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秘密——中国特高压技术,竟是开启人类下一次文明跃迁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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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摁进深海里。

  任杰站在电力设计院办公楼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西装袖口上一根脱线的羊毛纤维。窗玻璃被雨水扭曲,楼下街道的红尾灯流溃散成一片晕染的胭脂,漫过因电压不稳而明明灭灭的城市光影。三小时前,他提交的“东海沿线超高压电网韧性强化方案”再次被打了回来,评审意见潦草得像句谶语:“理念超前,然现实约束,暂缓。”

  又是暂缓。他几乎能听见那些资深评审委员鼻腔里哼出的、混合着茶垢和疲惫的气音。年轻在这里有时是原罪,意味着你的图纸再精妙,也抵不过一杯温吞茶水背后盘根错节的“现实”。

  口袋里手机震动,打破了他几乎要凝结在空气中的沉默。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没有称谓,只有一行坐标和一个时间,附着一句:“想看真正的‘约束’之外吗?”

  坐标指向城南,一片早已在市政规划图上被标记为“待拆迁”的旧工业区。时间,是现在。

  雨声震耳欲聋。任杰扯了扯嘴角,那根顽固的羊毛线终于断了。他转身,将桌上那叠被批得一无是处的图纸扫进公文包,动作间带着一种被点燃的、他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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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被雨水浸泡的、如同城市腐烂盲肠般的巷道,空气里是铁锈、潮湿的混凝土和某种若有若无的臭氧味混合的怪异气息。按照坐标指引,任杰停在一扇几乎被藤蔓完全吞噬的锈蚀铁门前。门牌号早已剥落,只有门楣上模糊的“727”字样,提示着这里并非完全虚无。

  他推门的手顿了顿,雨水顺着发梢流进颈窝,一片冰凉。门轴发出垂死的呻吟,里面并非预想中的废墟,而是一条向下的、灯火通明的漫长廊道。空气干燥,带着精密仪器运行时特有的低嗡声,与门外的湿泞腐朽判若两个世界。

  一个穿着仿若上世纪八十年代蓝色涤卡中山装、身形瘦削如竹竿的男人站在廊道尽头,脸上架着副遮住半张脸的茶色护目镜。“任杰设计师?”声音平淡,没有疑问,只有确认。

  任杰点头,雨水从额发滴落,在地板上溅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跟我来。”男人转身,步伐无声,像一道移动的影子。

  他们穿过数道需要虹膜和掌纹双重验证的气密门,每一道门开启的瞬间,都有更加澎湃的能量波动扑面而来。最终,他们抵达一个巨大的、环形的空间。这里不像实验室,更像某个被遗忘的工业巨兽的心脏。中央矗立着数台缠绕着粗大银色缆线、布满各种老式仪表和闪烁指示灯的庞大装置,其复杂与蛮荒并存的美感,冲击着任杰作为现代电力工程师的全部认知。

  “这是‘燧人民’,”中山装男人拍了拍其中一台装置冰冷的外壳,发出沉闷的回响,“或者说,是它的初级原型之一。”

  “燧人民?”任杰重复着这个带着远古气息的名字,目光却被装置中央一块悬浮的、约莫拳头大小的幽蓝色晶体牢牢吸住。那晶体内部,仿佛封存着一整片微缩的雷暴,无声地咆哮,流转着令人心悸的能量光泽。

  “我们叫它‘原初谐振晶’,”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任杰回头,看见一位坐在轮椅上、须发皆白的老者,膝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我是秦时关。欢迎来到727所,任杰同志。”

  秦时关,这个名字在能源领域近乎传说,传闻中他因一次激进的实验事故重伤隐退,没想到竟藏身于此。

  “全球范围的‘电荒’,并非简单的供需失衡,或者地缘政治博弈的副产品,”秦时关操控轮椅滑近,目光扫过那些轰鸣的机器,语气沉凝,“它是一种……系统性衰竭的前兆。现有基于电磁感应的发电模式,其能量转换效率和输配损耗,已经逼近理论极限。世界电网,就像一具过度透支的躯体,正在缓慢地走向崩解。”

  他指向那块幽蓝晶体,以及连接着它的、布满了仿佛由液态光线蚀刻出的复杂纹路的基座。“而它,以及与之匹配的‘灵纹’能量导引结构,是另一种可能。一种更直接、更高效,甚至可能触及空间本质的能量利用方式。”

  任杰感到喉咙发干,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他想起自己那些因“超前”被否定的方案,那些关于电网韧性、关于能量调度优化的设想,在这个“燧人民”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局限。

  “但这和特高压有什么关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关系在于,‘载体’。”秦时关驱动轮椅,来到环形空间边缘一面巨大的显示屏前。枯瘦的手指在控制板上快速点击,屏幕上瞬间亮起一幅覆盖全球的能源流动态势图。代表传统电力传输的红色箭头细弱、紊乱,如同衰竭的血管网络。而在东亚,特别是中国区域,一道道粗壮的、稳定的银色光流,正沿着纵横交错的线路强势奔涌——那是已建成的特高压输电网络。

  “看明白了吗?”秦时关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感染力,“特高压技术,以其超远距离、超大容量的能量输送能力,为当前世界勉强续命。但更重要的是,它所构建的这张物理网络,其基础设施、其全球最庞大的电网架构,是承载和稀释‘谐振晶’能量、实现‘灵纹’传输的最佳,也是唯一可能规模化应用的‘河床’!其他国家的电网,要么支离破碎,要么技术标准不一,要么根本无力承受这种层级能量的冲击。当‘燧人民’真正点燃的那一刻,只有依托这张网的国度,才能将文明的火焰传递下去,而非在能量的海啸中崩塌。”

  他转过头,茶色护目镜下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任杰的颅骨,直视他翻腾的思绪:“我们不是在修补一条漏水的破船,任杰。我们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洪水,打造唯一的方舟。而你的任务,是设计这艘方舟的‘龙骨’——让特高压网络,能够兼容、承载并最终驾驭‘谐振晶’的力量。”

  任杰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脚下的地面正在裂开,将他抛向一个完全未知的维度。为国运备书…不,这简直是为文明的存续,备下最后的火种。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猛地一震!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之前的肃穆,红色的应急灯疯狂旋转,将所有人的脸映照得明灭不定。

  “他们找到这里了!”中山装男人瞬间闪到控制台前,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一片虚影。

  秦时关猛地抓住任杰的手腕,老人的手指冰冷而有力,像铁钳一样。“没有时间让你慢慢适应了,孩子。”他语速极快,从毛毯下抽出一枚沉甸甸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黑色移动硬盘,不由分说地塞进任杰的公文包夹层,“这是‘灵纹’基础构型与特高压耦合的核心数据,还有‘燧人民’的部分非完整图纸……我们可能保不住这里了。”

  他盯着任杰的眼睛,那里面有不容置疑的托付,也有一丝深藏的、属于开拓者的悲凉:“把它带出去,交给‘长城’。然后,活下去,把火种点燃。”

  “长城?”任杰下意识地重复。

  “你会知道的。”秦时关用力一推他的后背,“走!陈恪,带他从三号应急通道离开!”

  那个被称为陈恪的中山装男人一言不发,一把拉住任杰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拖着他冲向侧面一扇突然滑开的暗门。在合拢的门缝中,任杰最后回望一眼,只见秦时关操控轮椅,毅然决然地转向那轰鸣的“燧人民”装置,背影在闪烁的红光中,如同一尊即将与阵地共存亡的、古老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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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门之后是狭窄、陡峭向下的金属阶梯,冰冷而充满回声。陈恪在前方沉默地带路,脚步迅捷如猫。任杰跟随着,公文包贴在胸前,里面那块硬盘像一块灼热的炭,烫着他的皮肤,也烫着他的灵魂。他能听到上方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和物体倒塌的巨响,每一次震动都让阶梯微微颤抖,灰尘簌簌落下。

  他们不知道在黑暗中盘旋了多久,终于抵达阶梯尽头,又是一扇门。陈恪按下机关,门滑开,外面是城市地下管网幽深潮湿的通道,混杂着污水和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

  “顺着这条管道,走到尽头有检修井,上去就是滨江路。”陈恪语速极快,声音在空旷的管道里产生回响,“分开走。记住,‘长城’在等你。不要相信任何未经确认的接触信号。”

  说完,他根本不给任杰提问的机会,猛地将任杰推出门外,随后“砰”地一声从内部将门死死关上,甚至能听到机械锁扣落下的沉重声响。

  任杰踉跄几步,站稳回头,只看到一面冰冷、斑驳、毫无特征的混凝土墙壁,仿佛刚才的一切,连同那个神秘的727所,都只是一场荒诞的幻觉。只有胸前公文包里沉甸甸的重量,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来自上方空间的微弱臭氧味,证明着那惊心动魄的真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疯狂窜动的恐惧与兴奋,辨认了一下方向,开始沿着冰冷的管道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手电的光柱在无尽的黑暗中划开一道微弱的光路,照亮脚下锈蚀的管道和偶尔窜过的黑影。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传来流水的声响,空气也稍微流通了些。就在他以为即将抵达出口时,手电光斑的边缘,蓦地扫到了管道侧壁上一片极不协调的区域。

  那里布满了厚厚的、湿滑的苔藓,但在苔藓之下,隐约透出某种……规律性的刻痕。

  任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凑近过去,用袖子擦掉那些滑腻的绿色覆盖物。下面露出的,并非管道编号或施工标记,而是一片极其繁复、精密的纹路。那纹路由无数细密的、仿佛蕴含某种韵律的曲线和节点构成,与他刚才在727所看到的、基座上的“灵纹”,以及秦时关塞给他的硬盘里可能存储的图案,隐隐呼应。

  它们像是古老部落的图腾,又像是超现代的电路设计,更带着一种非人力所能为的、自然天成的诡异美感。幽蓝色的微光,在这些纹路的沟壑深处,如同呼吸般,极有规律地明灭着。

  光芒映在任杰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这绝非727所的造物。它们古老,原始,却又精准得令人窒息。

  秦时关的话语在他耳边轰然回响——“灵纹”……能量导引结构……

  难道,这种超越现有科技体系的知识,其源头,并非人类的智慧结晶?

  难道,它们一直就在这里,在这座城市,这个星球黑暗的腹腔深处,沉默地存在着,等待着被“看见”?

  任杰伸出手指,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湿润、散发着微光的纹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的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脚下的黑暗深处,传来隐约的、淅索的声响,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