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雪落碧云,诗成江雪-《穿越后,我选择躺平》

  《少年华夏说》引发的风暴,并未因沈屿的短暂“失踪”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随着各路媒体的深入报道,那个位于西南边陲、曾经默默无闻的傈僳族寨子和它那所破旧的小学,一夜之间成了全国瞩目的焦点。

  “沈屿深山支教”、“《少年华夏说》诞生地”等标签,吸引了无数好奇者、文化朝圣者以及寻求“诗与远方”的游客。

  县里、市里的反应也极其迅速。

  在舆论压力和上级指示下,一笔笔专项拨款火速到位,一支支施工队开进了寨子。

  原本摇摇欲坠的木屋教室被推倒重建,崭新的校舍、平整的操场、明亮的电灯、崭新的课桌椅……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汪梅雪老师也从“一个人的坚守”,变成了有正式编制、待遇提升的“模范教师”,甚至还配备了辅助教学的志愿者。

  孩子们的脸上,笑容比以前更多了,眼神也更加明亮。

  寨子里的道路被拓宽硬化,通了稳定的电和网络,甚至建起了简易的游客服务中心和几家农家乐。

  原本闭塞的山寨,仿佛一夜之间被拉入了现代社会。

  村民们起初是茫然和惶恐,但很快,随着游客带来的收入(售卖山货、提供食宿),他们也渐渐接受了这种变化,脸上多了几分希望。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屿,却成了最不适应的那个人。

  他的小木屋,从僻静的隐居地,变成了游客们争相“打卡”的“名人故居”附近。

  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在他屋外探头探脑,试图一睹“隐士诗人”的真容。记者、文化掮客、出版商、甚至一些莫名其妙的崇拜者,络绎不绝地找上门来,让他不胜其烦。

  他试图躲进更深的山里,但寨子周围能钓鱼的地方,几乎都留下了游客的足迹。

  他的清净被彻底打破了。

  躺平计划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刘强大帝倒是乐在其中。

  他索性在寨子里住了下来,天天扛着直播设备,不是直播新校舍的落成,就是采访村民和汪老师,俨然成了这里的“荣誉村民”和“形象代言人”,蹭热度蹭得不亦乐乎。

  他也看出沈屿的烦躁,时常帮他挡掉一些不必要的打扰。

  “兄弟,看开点!”

  刘强拍着沈屿的肩膀,“你这可是做了大好事!你看孩子们现在条件多好!寨子也发展起来了!功德无量啊!”

  沈屿闷闷地灌了一口本地酿的苞谷酒,没好气地说:“功德归功德,不过我要的是清净。”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嘛!”刘强嘿嘿一笑,“再说了,你这名气,现在可是响彻大江南北!不知道多少出版社捧着钱想找你出书呢!”

  “没兴趣。”沈屿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天,时值深冬,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要压到山巅。寨子里游客稀少,难得的安静。

  刘强闲得发慌,撺掇沈屿:“兄弟,今天天气不错,咱去碧云潭钓鱼吧?听说冬天潭里的大家伙更猛!”

  沈屿也被连日来的骚扰弄得心烦意乱,想了想,碧云潭深处或许还能寻得片刻安宁,便点头答应了。

  两人划着房东阿爷的那艘小木船,缓缓驶向潭心。

  天气寒冷,水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四周的山林褪去了夏日的青翠,染上了一层枯黄与墨绿交织的萧瑟。

  寒风掠过水面,带来刺骨的凉意。

  刘强裹紧了羽绒服,搓着手哈着白气:“嚯!真够冷的!这天气能有口吗?”

  沈屿却似乎很享受这种清冷。

  他穿着一件旧棉袄,外面居然还套了件不知从哪儿淘来的、用棕榈叶编织的蓑衣,头上戴着一顶破斗笠,活脱脱一个从古画里走出来的渔翁。

  他坐在船头,稳住船身,熟练地挂饵、抛竿,动作不疾不徐,与这寒冷的天地融为一体。

  “心静,鱼就来了。”沈屿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投向雾气迷蒙的远山。

  刘强撇撇嘴,也赶紧下竿,但耐不住寒冷和寂寞,没一会儿就开始掏出手机拍视频,对着镜头哆哆嗦嗦地解说:“老铁们……看……看我兄弟这造型……绝了!风雪钓叟!意境拉满!”

  就在这时,天空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起初是星星点点,渐渐变得密集起来。

  洁白的雪花无声地飘落,落在墨绿色的潭水上,瞬间消融;落在沈屿的蓑衣斗笠上,积起薄薄一层;落在四周寂静的山林间,将世界染上一片素白。

  天地间万籁俱寂,只剩下雪花飘落的簌簌声,和偶尔鱼儿碰线引起的轻微涟漪。

  刘强也安静了下来,被这突如其来的雪景和那份极致的宁静所震撼,默默收起了手机。

  沈屿坐在船头,蓑衣覆雪,斗笠低垂,手持鱼竿,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与这冰天雪地、寒江孤舟的景色完美契合。

  他望着漫天飞雪和苍茫山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是对这方山水即将因他而彻底改变的怅惘?

  是对自身追求清净却屡屡事与愿违的自嘲?还是对这天地浩大、自身渺小的感悟?

  他想起了前世那首被誉为“唐人五绝之冠”的《江雪》。

  此情此景,与诗中意境何其相似!

  一种强烈的冲动,促使他想要留下点什么,不是为了扬名,更像是一种……对此刻心境、对此地风物的记录与告别。

  船靠岸后,沈屿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拾渔具,而是借了刘强的手机(他自己的早没电了),再次登录了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属于“沈屿”的社交账号。

  无视了爆炸的私信和评论,他直接发布了一条新的动态。

  没有配图,只有短短四行诗:

  《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署名:沈屿

  定位:碧云潭

  发布完毕,他将手机还给刘强,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然后拎起那条侥幸钓获的、冻得半僵的冷水鱼,转身走向自己的木屋。

  “兄弟……你这……又搞出大动静了!”刘强看着手机屏幕上那短短二十个字,又抬头看看沈屿在雪中渐行渐远的、穿着蓑衣的孤独背影,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首诗,如同《少年华夏说》一样,再次以惊人的速度引爆了网络!

  与《少年华夏说》的豪迈激昂不同,《江雪》以其极致的简约、空灵的意境和孤寂的情怀,瞬间击中了无数人的心灵!

  “我的天!二十个字,写尽天地孤寂!”

  “这意境……太绝了!画面感扑面而来!”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是何等的心境啊!”

  “沈屿这是成仙了吧?这种诗也能信手拈来?”

  “这才是真正的隐士风范!比起那些炒作,高下立判!”

  “碧云潭?是《少年华夏说》那个地方吗?下雪了?我要去看雪景!去看‘独钓寒江雪’的实景!”

  文学界再次沸腾,将《江雪》捧为神作,盛赞其“字字珠玑,意境超绝”。

  而更实际的影响是,这首诗,配合着刘强后来补发的、沈屿雪中垂钓的那段视频(虽然模糊),瞬间将“碧云潭雪景”和“独钓寒江雪”的意境具象化,打造成了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文化IP和旅游景点!

  “去碧云潭,感受《江雪》的意境!”

  “冬季限定!绝美雪景,诗意栖居!”

  “寻找沈屿笔下的孤舟蓑笠翁!”

  无数游客、摄影爱好者、文艺青年蜂拥而至,只为亲身体验诗中描绘的那份遗世独立的静谧与孤傲。

  寨子里的旅游业迎来了爆炸式增长,农家乐一床难求,山货供不应求,村民们收入大增,脸上乐开了花。

  当地政府趁热打铁,规划建设“江雪”主题观景台、诗词文化长廊,将碧云潭打造成了区域旅游的新名片。

  沈屿的一次有感而发,竟然再次无心插柳地造福了一方百姓。他从一个“麻烦制造者”,阴差阳错地变成了带动当地发展的“福星”。

  而此刻的沈屿,正关紧门窗,躲在烧着炭火的小木屋里,一边烤着火,一边郁闷地听着外面游客的喧闹和施工的嘈杂声。

  他的碧云潭,他的隐居地,彻底没了。

  躺平计划,宣告彻底破产。

  他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地方,不能待了。得赶紧找下一个能安静钓鱼的地方。

  只是,天下之大,还有能让他安心躺平的一汪清水吗?

  雪花依旧无声飘落,覆盖了山峦,也覆盖了他曾经宁静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