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截杀-《星河寥寥》

  下方两人已经拐进一条深巷,当中那间老旧当铺门板紧闭,门缝里似乎还残留着白日里铜钱的锈味和死当物的阴霉气息,金钩脚步微微一顿,锐利的眼神扫向身后空荡的巷道,此时蒋西打了个哈欠,抱怨道:

  “还有多远?我要困死了。”

  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巷中十分突兀,惊了金钩一下,他恶狠狠地剜了蒋西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是想斥骂他,但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耐烦地推搡了一把蒋西,把他推向当铺旁边的窄路,穿过这条仅容两人通行的窄路,就是他的目的地——弑魂殿位于城西的暗桩。

  然而,他一条腿刚迈进阴影,忽觉颈后阵阵阴风,好似什么利器朝他破空而来,他来不及思考,连头都没敢回,就地向前边一扑,正正撞到蒋西身上。

  “唔——”

  蒋西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力猛地向前一送,惯性让他脚下一个趔趄,半边身体都被拍在了墙壁上,先前被江邪一顿打,肩膀还疼着,这一下险些把他魂儿都撞飞出去,气得他头都没回就咒骂道:“你个老不死的……”

  这一转头,就看见了他那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一脸疑惑地问:“你搞什么鬼?”

  金钩也愣了一下,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这才猛地回头,而他以为的利器,只是几片飘然落下的柳叶,他惊疑不定,走了几步又屏息靠在墙角等待,见他一直疑神疑鬼的,蒋西也不耐烦了,边沿着窄巷继续走,边开口呛他:

  “你他娘有完没完,早点办完你的破事早点回去睡觉,老子明天还赶着回去。”

  除了时不时吹过的夜风,金钩什么都没发现,蒋西武功比他强点,见他也没发现异常,他便稍稍松了口气,或许真是他草木皆兵了。

  转头见蒋西已经走出很远,他不再耽搁,迈步追去,而就在他转头迈开腿的瞬间,嗜血的气息骤然逼近,金钩顿时浑身汗毛倒立,刻在骨子里的求生欲瞬间压过一切,他凭借本能迅速往旁边一侧身,凛冽的刀锋堪堪擦着他的颈侧皮肤划过,带出一道微细的血线。

  疼痛激得金钩低吼出声,声音尖锐扭曲,带着骇然与阴狠,但他根本不敢回头看是何人,更不敢与之缠斗,借着那一扭之力,脚尖在地面重重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不要命地向巷子的另一头狂飙猛蹿。

  江邪一击落空,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甚至连那刀尖带起的血珠都未曾瞥上一眼,足下发力,如离弦之箭直追而去,只留下一道残影与冰冷空气,金钩眼见前头的蒋西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他的手好似已经能碰到他的衣摆,呼叫声即将破嗓而出,然而下一瞬,脖颈间忽然横贯进一把刀鞘,将他狠狠勒住,声音尽数被扼在喉咙里。

  金钩一手抓握着脖颈下的刀鞘,另一只手衣袖微抖,掌心落入一柄短匕,猛地向后挥去,江邪左手勒住他的动作稍松,右手反抓着长刀自下而上划出,力道强悍凶狠,直直撞开他的匕首,短兵相接的一瞬,锃亮的刀刃投射出江邪那双凶煞的眼眸,金钩瞳孔一缩,手下也摸索出了刀鞘的花纹,当即冷汗湿透了脊背,衣物贴在他身上,黏腻阴冷。

  “江、邪!”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经他那破锣嗓子洗礼,简直难听到了极致。

  金钩挣扎无果,就着这个姿势,抓着刀鞘狠狠往左侧的墙壁撞去,江邪没躲,“咚”的一声闷响,手肘撞在墙上,撞得他半边手臂都麻了,但他手下力道不减反增,又曲起膝盖狠狠一顶,结实地撞在他侧腰上,然后才松了左手,一腿踹在他背上。

  金钩根本无法控制平衡,整个人如同一个沉重的肉口袋,直挺挺地朝着当铺侧面堆放在墙根的几个破烂钱柜狠狠撞去,那几个木制钱柜不知存放了多久,朽坏的棱角在月光下泛着惨白。

  “哐啷——咔嚓!”

  沉重的撞击声和木头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异常刺耳,这么大的声音,已经快走到巷口的蒋西却充耳不闻,他甚至连头都没回,金钩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头不知是被撞伤的还是被碎裂的木刺划开的,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淌下。

  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眼神瞥向旁边,借着碎木遮挡,他指尖一动,一包药粉洒向江邪面门,趁他掩面遮蔽的这空档,脚下一蹬,贴地扑向当铺后方,那里是一道更狭窄低矮、堆满废物的岔道,或许都不能称之为岔道,那只是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空隙,宽窄不一,遮挡物居多。

  尽头隐约可见一排早已废弃的石阶,江邪早先在这片挑选伏击位置时曾观察过一番,那头通向某段早已淤塞的旧河道边缘,杂草丛生,枯柳垂落,而一株虬枝盘结的老槐树如同一个巨大的影子,恰好将通往那边的最后一段路笼罩在浓墨般的黑暗里。

  他屏气凝神,毫不犹豫地挥刀而出,落点赫然是金钩的后背,金钩在瞬息间便分析出了利弊,遂他不躲也不避,一门心思直奔那道岔路。

  江邪这一刀从他右肩膀直接划到了后腰,强横的刀劲反倒成了金钩的助力,他顺势朝前一滚,扑进了那窄路,随后他丝毫不敢停顿,忍着剧痛将身法发挥至极致,在窄路中迅速穿梭。

  身后已经没了那道杀气逼人的气息,但金钩仍是不敢停下,再次提了一口气,朝那老槐树奔去。

  即将踏入阴影时,他的脚步蓦地停住了,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僵硬地扭转头颅,朝一侧的屋顶望去,屋檐之上立着一道身影,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挺拔瘦削的轮廓,夜风拂动玄色衣袂,长剑泛着冷光,无声地昭示着他的目的。

  他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甚至怀疑现在他能看到他完全是因为这人不想再让他往前走了。

  他死盯着那道身影,问:“什么人?报上名来!”

  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