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焙的日子-《蓝色生死线》

  清晨七点二十六分,闹钟没响,鸟先叫了。

  汉森醒得晚了一点,主要是昨晚睡前那杯红酒让他出奇地困,久违地一夜无梦。

  他翻身,伊莲娜还在身侧,她已经醒着,正靠在床头看书,一只耳朵塞着耳机,另一边听着屋内的声音。

  “你看书从来不戴两边耳机。”他嗓音低哑。

  “听觉防御。”她翻了一页,“万一有人破窗。”

  “你能从耳机听出玻璃破裂?”

  “不能,但我可以从你翻身的方式判断你是左腰有伤,还是右膝酸。”

  “那我现在呢?”

  “睡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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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八点十五。

  厨房里弥漫着刚煮好的燕麦味道,牛奶在小火上慢慢起泡。

  汉森把厨房窗户推开,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干净,外头邻居家的狗在对着邮差狂吠。

  “我今天在家。”伊莲娜边说边擦着灶台,“局里排班调了,我明天去。”

  “刚好。”汉森洗手,“你说过你想学烘焙。”

  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笑道:“你居然记得。”

  “我记得你说想做一模一样的红丝绒蛋糕。”

  “我说的是你生日时那款蛋糕。”

  “我生日还早。”

  “所以你得先做给我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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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零五。

  厨房变成实验室。

  他们买的那套德国产搅拌机派上了用场,平时只拿来打蛋白,现在要全流程动用:打发、搅拌、折叠、筛粉、上模。

  汉森负责干活,她负责指挥。

  “你那个打发角度太平了,要斜一点——”

  “我照着教程来了。”

  “教程没写要看气压。”

  “你是当这个房子在火星上建的?”

  “这叫条件评估。”她淡定地拿出小刀切黄油,“下次你做任务前也先看看厨房的湿度。”

  “所以你厨房是你战场。”

  “没错。”她把混合好的奶油倒进模具里,“你一旦烘坏了,今晚不许碰我。”

  “那我有动机把它做成完美。”

  她忍笑,认真地把烤箱预热到整好一百七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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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点二十。

  蛋糕进了烤箱,厨房恢复安静。

  他们坐在高脚凳上,喝着加了冰块的气泡咖啡,听着窗外电锯声,那是对门老爷子又在修理他永远搞不定的木门。

  “你小时候学过做饭吗?”她问。

  “我妈教过我炒鸡蛋。”

  “你爸教你什么?”

  “怎么选靶位。”

  “然后你就去了军校。”

  “我没得选。”

  “我知道。”她靠在他肩头,“你不是个容易被安排的人。”

  “你也是。”

  她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贴着他。咖啡杯里的冰块微微响了一声,好像回应这场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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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点零五。

  蛋糕出炉。颜色通透,外皮带着些微开裂,倒扣时发出清脆的“咚”一声。

  “合格。”她像法官一样宣布。

  “有资格碰你了?”

  “先得让它冷却。”

  他们把蛋糕放在客厅的冷却架上,两人席地而坐,地毯上铺了旧毛毯,桌上是未喝完的咖啡,阳光已经打到了客厅深处。

  “你觉得我们会有孩子吗?”她忽然问。

  汉森看了她一眼。

  “不是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他说,“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是个好父亲。”

  “你连个花盆都没养活。”

  “我怕我给孩子的第一课是怎么拆雷管。”

  她低头笑:“那不一定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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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十二点三十分。

  他们吃了一顿很简单的午饭:牛排、煎蛋、煮玉米、烤好的红丝绒蛋糕。伊莲娜吃了一口,点头:“比我预期的要好。”

  “所以今晚的条件恢复了?”

  “条件是你洗碗。”

  “我考虑把碗扔进废料处理机。”

  “那我考虑把你也塞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得像两只偷吃的猫,互相试探,又互相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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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两点到四点,是他们各自的独立时间。

  伊莲娜拿着枪支维护包在阳台拆M&P9,她习惯在阳光底下清理器械,能看清每一丝金属反光。

  汉森在楼下跑步机上开了有氧课表,戴着耳机,速率控制在140心跳以下,一边听着警署加密频道的录音重播。

  他们互不干扰。

  像是一对习惯共享屋檐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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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五点三十分。

  他们穿着便装出了门,去附近的社区市场。太阳还没落完,天是金粉色的,市场人不多,一排排摊位挂着彩灯,空气里全是草莓和酸黄瓜的味道。

  一个男孩冲过来差点撞上他们,母亲连忙拉住,道歉。

  汉森微笑示意没事,看着那个七八岁的小孩继续往前跑,脚步像风。

  “有点像你。”他说。

  “我小时候是更快的风。”

  “你不怕跑远?”

  “我妈说我怕什么她就揍什么。”

  “你爸呢?”

  “坐在厨房,喝酒,看她揍我。”

  她轻描淡写,但声音有一瞬的冷。

  汉森没继续问。他只是牵住了她的手。

  她看了他一眼,没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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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点整。

  他们坐在阳台,吃着刚买的玉米热狗和西柚果冻,天已经完全黑了,街灯一盏一盏亮起。

  汉森喝着气泡水,忽然察觉街角有道目光。

  一个戴着灰帽子的中年人靠在路灯杆旁,抽着烟,但抽得不自然——左手夹烟,右手一直压在裤兜,像是在固定什么。

  “那个。”汉森轻声说。

  “我看见了。”

  “没动。”

  “先不打草惊蛇。”她咬了一口果冻,表情平静。

  汉森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钦佩。

  这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呼吸、甜点、察觉、应对。

  白天是阳光里的夫妻,夜晚是安静的守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