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娘,我借你耳朵听最后一场戏-《庶女的亡者清单》

  夜风如刀,割过城南别院斑驳的墙影。

  林晚昭立于井前,白衣如雪,袖口滴落的血珠坠入石缝,无声渗入地脉。

  她掌心紧贴母亲留下的断音匣残片——那是一块刻满符纹的黑玉,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圆钝,却仍透出森然寒意。

  她能感觉到,这块玉在震颤,像一颗垂死的心,正被某种古老的力量唤醒。

  周玄已在院外布下“逆引阵”,以红绡臂上割出的血为引,沿着院墙埋下七枚镇魂钉。

  花匠老周跪在东南角,双手捧着一盏熄灭的灯笼,口中喃喃念着当年燕王祭鬼时听见的咒语。

  他的声音干涩颤抖,却一字不差:“月满归魂夜,血引通幽门,九镜开时,听魂者归位。”

  沈知远站在阵外,剑未出鞘,手却已按在剑柄上。

  他望着那个孤身步入院中的背影,喉头滚动,终是没能说出阻拦的话。

  “这次,我必须一个人走进去。”她写下的字还留在纸上,墨迹已被夜露打湿,却像烙进了每个人的骨血里。

  子时三刻,月悬中天。

  林晚昭将残片嵌入井口凹槽,割腕洒血。

  刹那间,大地低鸣,九道铜镜虚影自地底升起,呈环形围拢,镜面漆黑如渊,不再映照人形,而是浮现出百年前的画面——

  林家初代家主身披赤袍,立于深坑之上。

  坑底九名听魂者被铁链锁住,双耳穿钉,口中塞玉。

  他们皆闭目流泪,却无一人出声。

  一名女子挣扎着抬头,正是林晚昭的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她望向天空,嘴唇微动,似在低语。

  “以声祭鬼,以魂镇宅……九镜成阵,可锁百年气运。”

  画面一转,火起。

  听魂者被活埋于地基之下,鲜血浸透青砖,哀嚎声被封入地脉,化作林府百年繁华的根基。

  而主持这一切的,赫然是当朝开国太傅——燕王先祖。

  林晚昭双膝一软,几乎跪倒。

  她终于明白,为何母亲临终前只说一句:“藏好你的耳朵。”

  不是为了活命。

  是为了有一天,能听见这些声音,站在这里,审判他们。

  井水开始翻涌,黑浪冲天而起。

  一道苍老的身影从水中缓缓升起,白发如藻,双目空洞,正是前任听魂者亡魂。

  他曾是林母之师,陆九音的师兄,百年前唯一逃脱活埋之人,却被困于镜渊堂铜镜之中,魂魄不得超生。

  “孩子……”他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你来了。”

  林晚昭仰头,泪落如雨,却未出声。她知道,此刻言语多余。

  亡魂抬起手,指向她心口:“以你之血,开我之门;以你之痛,承我之愿。”

  “九镜已启,通幽将开。但此门一开,你将不再是听魂者。”

  “你是——执灯人。”

  话音落,九面铜镜同时震颤,镜面裂开细纹,一道道幽光射向天际,仿佛刺穿了月轮。

  整座别院开始扭曲,地面浮现出无数冤魂的残影,他们在爬行,在嘶吼,在重复着百年前的死亡瞬间。

  就在此时,林晚昭忽然感到一阵剧痛自心口炸开。

  断音匣残片竟开始发烫,烧灼她的皮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点燃。

  她咬牙支撑,脑海中却响起母亲的声音——

  “晚昭,听魂者的耳朵,生来不是为了逃,是为了审判。”

  她抬手握紧骨笛,吹响第一声。

  笛音清越,穿透夜幕,如同丧钟初鸣。

  九镜应声而亮,映出的不再是过去,而是此刻——燕王府地窖深处,一名黑衣人正将一尊青铜丹炉悄然运出;井台之下,三十六斤雪莲香已被点燃,青烟盘旋成符;而那枚玉镯,静静躺在包袱最底层,玉质温润,内里却嵌着一缕焦黑的发丝。

  那是……母亲的耳朵。

  林晚昭瞳孔骤缩,笛音戛然而止。

  风忽然停了。

  月光凝固。

  九镜齐震,发出悲鸣。

  远处,一道脚步声缓缓响起,踏碎落叶,由远及近。

  白衣女子站在井边,背影单薄如纸。

  可她握笛的手,稳如磐石。

  那脚步声停在院门外。

  一道低沉而熟悉的笑声划破寂静:

  “你母亲当年逃了一次,结果呢?还是被烧了耳朵。”

  林晚昭缓缓转身。

  月光下,燕王立于门前,手中握着那枚玉镯,轻轻摩挲。

  他嘴角含笑,眼中却无半分温度。

  “这一回,”他掐诀引咒,井中黑烟翻滚,凝聚成巨手之形,“我不但要你的心,还要你活着,亲眼看着自己的耳朵,被炼成通幽丹。”月光碎在井沿,像撒了一地的骨灰。

  燕王站在院门外,手中那枚玉镯在月色下泛着温润却阴冷的光泽。

  他轻轻摩挲着玉,仿佛抚摸一段尘封的战利品,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怜悯的笑:“你母亲当年逃了一次,结果呢?还是被烧了耳朵。”

  话音未落,他十指翻飞,掐出一道古老咒诀,指节泛青,空气中骤然浮现出扭曲符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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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中黑水轰然炸开,浓稠如墨的烟气冲天而起,瞬间凝聚成一只巨手——五指如枯枝,掌心烙着九镜图腾,带着腐朽与怨毒的气息,朝林晚昭当头拍下!

  风停,夜寂,生死一瞬。

  可林晚昭没有退。

  她不仅未退,反而迎着那黑烟巨手,向前踏出一步。

  白衣染血,发丝纷飞,她将母亲留下的骨笛横于唇间,指尖颤抖却坚定。

  笛孔沁出丝丝血线,顺着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地,竟发出“滋”的轻响,仿佛灼穿了地脉封印。

  然后——她吹响了。

  第一声笛音破空而出,清越如裂帛,又似丧钟初鸣,穿透百里夜雾,直抵幽冥深处。

  九面铜镜同时震颤,镜面裂纹蔓延,幽光暴涨。

  刹那间,大地之下传来沉闷的爬行声,像是无数指甲在青砖上刮挠,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近。

  “哗啦——”

  城南别院的地砖一块块拱起、碎裂,泥浆翻涌中,三百具身穿粗布短打的河工尸骸自地底爬出!

  他们面目模糊,双手溃烂,肩上还压着沉重的石料,可每一步都踏得山河震颤。

  他们是百年前被活埋于运河地基下的冤魂,听闻笛音,破土归阵!

  紧接着,北境风雪呼啸而至。

  一列列身披残甲、断臂缺腿的将士从虚空中踏出,战旗虽破,却仍高举“林”字帅印。

  他们是当年为林家戍边而被朝廷弃如敝履的北军残部,魂魄不散,只等一声召唤。

  井婢红菱提着一盏残破灯笼,从井底缓缓升起。

  她一身湿衣贴骨,眼窝深陷,却是唯一面带笑意的亡者。

  她举灯向前,光虽微弱,却照出通往幽冥的最后一段路。

  亡者大军,尽数归她号令。

  林晚昭立于阵心,七窍开始渗血。

  鼻腔、耳道、眼角,皆有细流蜿蜒而下,染红了雪白衣襟。

  她的身体已濒临极限,经脉如被烈火焚烧,五脏六腑仿佛在逆转跳动。

  可她依旧挺直脊背,仰头望月,高举骨笛,嘶声呐喊:

  “我不是药引!”

  声如惊雷,震得九镜嗡鸣。

  “我是听魂者——林晚昭!”

  又是一声,天地变色。

  “今日,我以母血为引,借她耳朵,听这天下冤魂……最后一场戏!”

  最后一字落下,她的异能彻底炸裂!

  百里之内,所有含冤而逝者之魂皆向她低语——

  城东药铺自缢的童养媳,在风中哭诉夫家毒杀;

  西市被陷害斩首的书生,魂魄绕刑场三日不散;

  皇宫冷巷里被活埋的宫女,指甲抓破砖缝,只求有人听见……

  万千冤魂之声汇成洪流,涌入她的识海。

  她不再是倾听者,而是承载者,是审判的容器!

  就在这一刻,她猛然睁眼,目光如刀,直刺燕王。

  她看见了——在他身后,浮现出百名女子的残魂!

  她们身着素白祭服,双耳穿钉,口中塞玉,正是历代被献祭的听魂者。

  她们面容焦黑,皮肉剥落,可眼神清明,齐齐抬手,指向燕王,无声呐喊:

  “还命!”

  燕王脸色骤变,手中玉镯“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他踉跄后退,眼中首现惊惧:“不可能……九镜未全,通幽未启,你怎么可能……”

  “你忘了。”林晚昭抹去眼角血痕,唇边竟扬起一丝冷笑,“我不是第一个听魂者。”

  “我是最后一个。”

  她再度吹笛,音调陡转,从悲怆化为肃杀。

  亡者大军齐步向前,河工抬石,将士执戈,红菱提灯引路,如黑潮压境,将燕王团团围住。

  黑烟巨手在笛音中扭曲、溃散,化作缕缕哀嚎的残魂,反扑向主人。

  燕王怒吼掐诀,可咒语未完,便被一股无形之力震得口吐黑血。

  他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神情癫狂,口中不断低语:

  “我不是鬼……我不是鬼……我是王爷……我是真命天子……”

  风卷残雾,月照残局。

  林晚昭独立鬼潮中央,白衣如雪,血染重纱。

  她耳中血流不止,视线早已模糊,可嘴角却缓缓扬起,轻声呢喃:

  “娘……我听见了。”

  而就在这死寂与喧嚣交织的刹那——

  井底深处,一声轰然巨响。

  镇魂石碎裂,千年封印崩解。

  一道与林母容貌完全相同的魂影,缓缓从深渊中升起。

  她手持一盏青铜古灯,灯焰幽蓝,映照出百年前那场血祭的真相。

  她没有看女儿,也没有看燕王,只是静静回望这片曾埋葬无数听魂者的土地。

  梦魇未熄。

  但执灯人,已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