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匿名信-《穿越系列之楚云飞》

  三月十九日,深夜。黄埔军校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白天的喧嚣与混乱似乎暂时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恐惧却愈发浓重。戒严令下,校园如同巨大的牢笼,巡逻队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呵斥声,更添几分肃杀。楚云飞独坐在战术教研室,油灯如豆,将他凝重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白天的种种迹象和零星传来的骇人消息,已让他确信,针对共产党、苏联顾问及左派力量的全面清洗行动,将在数小时内全面爆发。时间,已刻不容缓。直接干预无异于自杀,但他绝不能坐视不理。他必须用一种绝对隐秘、无法追溯的方式,向可能的目标发出最后的警报。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走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旧档案柜前,用钥匙打开底层一个紧锁的抽屉。里面并非文件,而是一个小巧的、伪装成墨水瓶的金属盒。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应急物品之一——一套密写工具:数张特制的吸水信纸、一瓶无色无味的密写药水(遇热显形)、一支用左手练习书写时使用的普通钢笔。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门外动静,确认走廊空无一人。随后,他回到桌前,铺开一张信纸。他没有开灯,仅借助窗外微弱的天光。他深吸一口气,换用左手,握住了那支钢笔。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反侦察手段。一个人的笔迹,右手与左手书写差异巨大,几乎无法追踪。他用左手笨拙却坚定地写下一个个扭曲的字符,内容极其简练,用的是事先与极少数核心同志约定、即便被截获也难以立刻破解的隐语:

  “风高浪急,明日寅时(注:凌晨3-5点),泊锚之舰恐遭风暴,慎防码头。知名不具。”

  这封短信,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人名、组织或行动,但若收信人足够警觉,应能解读出关键信息:“风高浪急”指局势危急;“明日寅时”给出了大致时间;“泊锚之舰”暗指停泊的军舰(中山舰);“风暴”喻指武装袭击或抓捕;“慎防码头”则点明了可能的事发地点或需要警惕的区域。

  写完,他小心翼翼地用吸水纸吸干墨迹,等待信纸完全干透后,将其对折,再对折,最后折成一个紧实的小方块。他从抽屉里又取出一个普通的、用过一半的火柴盒,将里面的火柴倒出大半,把信纸方块塞入最底层,再将部分火柴小心地装回去,从外表看,与一个普通的半满火柴盒无异。

  接下来是最危险的一步:传递。

  他不能亲自送去,也不能使用任何可能被关联到的通信员。他必须利用一个完全独立、单向、且几乎不可能被查实的渠道。

  他换上一身深色的旧军便服,悄无声息地溜出教研室,如同幽灵般融入黄埔校园的阴影中。他避开主干道和巡逻路线,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穿梭于建筑之间,最终来到军校边缘一处靠近码头、相对僻静的杂物堆放区。这里有一个废弃的砖砌信箱,原本用于接收报刊,早已废弃不用,投递口积满灰尘。

  他再次确认四周无人,如同最老练的特工,快速走到信箱前,将那个看似普通的火柴盒,从投递口的缝隙塞了进去。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投递点是他精心选择的。这个废弃信箱,是之前与一个极其隐秘的单线情报员(此人身份只有他知道,且从不直接接触)约定的“死信投递点”之一。对方会在固定时间(通常是凌晨)以收废品或巡查为掩护,秘密检查这个点。即便火柴盒被无关人员偶然捡到,也只会当作废弃物。

  做完这一切,楚云飞迅速原路返回,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回到教研室,他锁好门,将所有密写工具重新藏回暗格,处理掉一切可能遗留的痕迹,包括擦拭了桌面和门把手。

  他坐在黑暗中,心脏仍在剧烈跳动。他不知道那封信能否被顺利取走,能否被正确解读,能否在最后的时刻起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作用。这就像在惊涛骇浪中投出一只微小的漂流瓶,希望渺茫,但他必须尝试。

  这是一种极其无力的感觉。明知灾难将至,却只能以这种匿名、隐秘的方式发出微弱的呐喊。但他深知,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这已是极限。暴露自己,不仅救不了人,还会让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潜伏瞬间毁灭。

  “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喃喃自语。夜色中,广州城死一般寂静,但这寂静之下,正酝酿着一场吞噬一切的腥风血雨。他的匿名信,如同投入无尽黑暗中的一丝微光,不知能否照亮哪怕一寸生的路途。

  这一夜,注定漫长。楚云飞和衣而卧,却无法入眠,耳朵捕捉着窗外任何一丝异动,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焦灼和对同志命运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