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七枢噬魂·茧天倒计-《阴茧之锁》

  李豫固执地将七年间散碎如乱线的档案铺开,用红笔重重圈点,一张城市地图逐渐显露狰狞脉络:废弃发电站高耸的冷却塔投下巨影、古城遗址残存的断墙根脚、早已停用的矿坑幽深隧道……七个不同城市,七个位置,覆盖着同一种难以抹除的污迹——“无故失智”与“人口失踪”。

  数字像冰冷的蛆虫爬过他心口:三百一十七名。这只是官方数据上的冰碣一角。

  他猛灌一口冰冷的咖啡,杯底沉淀的残渣苦得灼喉。指尖痉挛地敲打桌面,与潜意识里那细碎的金属低吟相互应和,几乎将他神经割裂。他猛地拉开抽屉,找出那个用多层证物袋严密包裹的物件——那串来自墓穴的青铜铃。触手仍是那股能冻结血液的沁骨寒。

  它静默着,黄铜在灯光下映出一点诡谲的幽光,像是沉睡了千年的某种生物的眼。恍惚间,李豫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反胃。

  他闭上眼,深长喘息对抗着眩晕。铃铛表面蚀刻的奇异符号在脑中疯狂扭曲闪烁,拼接成无法理解的文字。

  笃笃笃。

  李豫悚然抬头。敲门声沉闷地在空旷走廊里回响。他浑身僵直了几秒,握着桌沿的手指骨节发青。最终,他走到门边,拉开一道狭缝。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渗入的穿堂风打着令人心悸的呼哨。地上赫然躺着一只薄牛皮纸袋。

  心脏在胸腔里狂擂起来,沉重地撞击着肋骨。他猛地拉开门,死寂的走廊只有灯光洒下惨白冰冷的影子。捡起纸袋退回办公室,李豫在灯光下深吸一口气,撕开封口。

  一张泛黄的、边缘焦糊的图稿纸滑落,手工摹绘出繁复结构:巨大的基座雕满鬼魅纹路,其上的同心圆螺旋堆叠升高,七个位置以七星之状镂空凹陷,空洞的形状,竟是无比熟悉……一种让人血液凝固的熟悉——正是那串青铜铃铛扭曲放大的抽象形态。标注清晰如刀刻:“月蚀祭坛主枢,天蚕饮血”。

  随后掉出的是一叠照片。

  李豫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抖着手抓过一张。像素粗糙,像是矿灯或强光手电的刺眼光束强行刺入黑暗,拍下的景象:森冷的石洞空间,正中矗立的正是图纸上那祭坛怪物的原型——暗黑石头垒筑的庞然结构,顶端正中央,赫然嵌套着一个巨大青铜铃!

  它比古墓里出土的那个大了不止百倍,狰狞的青铜大口吞噬着手电光晕。更恐怖的,是祭坛基座周围的“地面”——厚厚的、松散的黑色物质覆盖了石面,宛如最肥沃却又最绝望的土壤。

  镜头下方不经意摄到一个惊恐的身影,背对着镜头,正徒劳地用手刨着黑色的地表试图向上攀爬,被两个身着连帽墨袍的身影按住。

  下一张,角度微微转向祭坛主体。巨大的青铜铃内部镂刻着极其复杂的咒符纹路。纹路核心处,一块晶莹如冻结星子的核心物质,正发出幽幽明灭、令人骨髓发寒的紫光!

  轰!

  李豫脑中最后的弦断裂爆炸,无数碎片拼图被无形之力吸向同一个旋涡!

  颅铃!它们是祭坛延伸的神经末梢!像深埋入城市肌理的寄生虫的吸盘!每一个铃被安置的点位,都是这个城市脉络中的一处**“共鸣点”**——古城下的千年阴地、巨噬人力的电厂核心、吞噬生命的地底矿井——如同宇宙经络中特定的结节所在。

  而那青铜铃……是共鸣、是引信、是祭坛汲取灵魂能量的诡异接口!

  一张标注了七个城市、七条红线的地图轰然悬于李豫脑海。每一条红线都从城市外围某个寂静死域或忙碌工厂……汇入一张无形的巨网,网的核心终端,便是那张照片上沉默的巨坛。

  它们在地下冰冷地运行了多久?十年?二十年?不……七年。正是档案起始之年!它们是饥饿的源头!

  那些黑泥……“土壤”的本质清晰到令人战栗:是祭品!是能量!是被祭坛抽干了所有精神、所有灵魂的活人……所留下的、纯粹绝望的残渣!

  三百一十七条人命,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碎屑?真实的数字呢?

  他的额角渗出了冰冷的汗,视线却死死盯在那照片核心处发出紫光的巨铃核心——冰冷、非人,却又如某种终极生命的心脏一般在有节律地脉动!核心上,一圈极其古老的符号围绕着晶体构成一个**“逆旋”印记**——李豫曾在最偏僻的藏文古籍残页见过类似图形,描述里只模糊提到“以月之缺,逆溯天息之门”。

  月蚀!

  就是那道古老仪式需要的那个瞬间:月光被剥夺之时,物质与非物质世界的膜最为薄弱。只有那时,这些已经布设好的庞大仪轨才能以最恐怖的效率共振。

  七个祭坛,七个共振点,如同巨兽的七颗心脏同时起搏,通过“土壤”凝聚成无匹的力量!当月光死去、大地陷入最深邃的黑暗,所有与“颅铃”发生了微弱“共鸣”的生者——城市中百万鲜活的生命——便会在瞬间成为祭台吸取的目标!他们的精魂将在这一刻被抽干,化为最精纯的能量狂潮——如同宇宙洪流般灌注进每一具祭坛核心里那七块奇异的晶石!

  那七颗吞噬万灵之光的冰冷星辰被彻底激活的刹那……它们会连接天地……会在天空……结出一个茧!

  一个真正的、悬于天穹的茧!

  李豫浑身冰冷地僵在原地,视线直勾勾穿透窗户,望向城市之外无垠的墨黑夜空。某种巨大存在的无声倒计,开始在宇宙深处沉重地响动,秒针每一次滴落,都预示着天降血雨。

  窗外沉闷的城市天空已泛起一层铁灰色晕影。他攥着照片的手骨节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被灯光拖长的、颤栗的身影死死钉在冰冷坚硬的地面,纹丝不动。

  巨大的恐怖已在心底彻底成形,那即将收割生命的巨刃悬荡在了千万人的颈畔。

  只等月上星昏、血烛燃起时。

  李豫指尖的烟灰簌簌而落,却浑然未觉。纸页上那些冰冷的文字、诡异的符号,连同他怀中那枚紧贴胸膛、此刻正隐隐发烫的青铜铃铛,共同编织成一个庞大而恐怖的真相。这不是什么偶然的发现,而是一张早已悄然收紧、直指他咽喉的致命蛛网。

  “阴茧”…这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他们追求的,绝非世俗的财富权力,而是某种远超想象的、亵渎生命本源的禁忌。月蚀之夜,就在后天!纸页最后那血淋淋的倒计时符号,如同丧钟在脑中轰鸣。

  “呜——”

  一声并非来自现实的、极其细微的铃音,毫无征兆地在他颅骨内震颤了一下。李豫猛地捂住耳朵,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了一瞬。

  斑驳的墙皮如同活物般蠕动,剥落处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不明液体,腥腐的气味直冲鼻腔。幻境!它们来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真实,每一次都在试图将他拖入疯狂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