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宗师归心,为万世开太平-《大明逆子:从土木堡开始挽天倾》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朱亥失魂落魄地蹲下身,粗糙的双手猛地插入花白的发间,痛苦地撕扯着。

  他几十年的经验,他祖辈相传的技艺,都在尖叫着告诉他这是错的。

  可眼前那道逆风前行的航迹,却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固执。

  朱祁钰没有立刻解释。

  他让那艘船模继续航行,直到它抵达了逆风的终点。

  整个过程,安静,却充满了力量。

  他这才将模型从水中捞起,走到朱亥身边,脚步骤然停下。

  “朱师傅,请看。”

  朱祁钰将船模翻转过来,露出那深邃而流畅的V形船底。

  水珠顺着完美的弧线滑落,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微光。

  “此船之所以能逆风而行,奥秘就在于此。”他的声音平静,“它不像福船那样漂在水面,而是像一把刀,深深切入水中。”

  他随手拾起一根木棍,在湿润的泥地上画了起来。

  没有复杂的线条,只有最简单的示意图。

  “水下这部分,我们称之为‘龙骨’。”朱祁钰的木棍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当侧风吹动船帆时,会产生两个力。一个,是向前的推力。”

  他的木棍画了一个向前的箭头。

  “另一个,是横向的漂移力。”

  木棍又画了一个侧向的箭头。

  “平底的福船,在水里没有根,无法抵抗漂移,只能随波逐流。而这深长的龙骨,在水中形成了巨大的侧向阻力,死死地顶住了水流。”

  他用木棍在侧向箭头的反方向,画了一个更大的阻力箭头,将漂移力抵消。

  “漂移的力没了,只剩下什么?”他抬起眼,看向周围那些已经不自觉围上来的老船匠。

  一个年轻些的匠人下意识地回答:“只……只剩下了向前的力。”

  “没错。”

  朱祁钰的解释,没有引用任何高深的词汇。

  全都是匠人们能听懂的语言和比喻。

  他一边说,一边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风力、水阻力的分解,将流体力学的基本原理,用最朴素的方式,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围观的老船匠们越围越近。

  他们看看地上的图,再看看朱祁钰手中的船模,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到思索,最后化为一片恍然大悟的震撼。

  一个困扰了他们一辈子,甚至困扰了华夏舟师数百年的问题——“船为何不能迎风走”,在今天,被一个年轻人用如此简单的方式,解开了。

  朱亥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图。

  他猛地夺过朱祁钰手中的盖伦船模型,手指一遍遍抚摸着那流畅的船身和坚实的龙骨,眼神中充满了痴迷与震撼。

  他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这是一种他闻所未闻,却又无比精妙的至高技艺。

  一种驾驭风与水的技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朱亥喃喃自语,两行热泪从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砸进脚下的泥土。

  “老夫穷尽一生,只知加固船身,加宽船底,却不知还能借水之力,逆天而行……”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朱祁钰,那双鹰隼般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蔑和敌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求知欲和敬佩。

  “老夫……是井底之蛙!是井底之蛙啊!”

  他突然对着朱祁钰,直挺挺地就要跪下。

  “先生……请受朱亥一拜!请您告诉我,这神乎其技的造船之法,究竟源自何处?”

  这位年过花甲、在龙江造船界泰山北斗般的人物,竟真的要对着一个“商贾”,双膝跪下。

  朱祁钰伸手扶住他。

  手臂看似清瘦,力量却大得惊人,让朱亥的身形无法再下沉分毫。

  他看着眼前这位终于被科学力量折服的宗师,知道时机已经成熟。

  “朱师傅,传你此法之人,你我皆识。”朱祁钰的声音变得郑重而威严。

  朱亥一愣:“我等皆识?”

  站在一旁的袁彬,在接到朱祁钰的眼神示意后,上前一步。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动作沉稳,不带一丝烟火气。

  令牌通体由黄金打造,龙纹盘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袁彬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寂静的江畔炸响。

  “皇家船舶司总管朱亥,接旨!”

  轰!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闪电,劈入朱亥和所有船匠的耳中。

  他们全都懵了。

  呆呆地看着袁彬手中那枚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纹金牌。

  朱亥更是如遭雷击。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谈吐不凡、技艺通神的年轻人,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是……”

  朱祁钰不再掩饰。

  他松开扶着朱亥的手,缓缓负于身后。

  那股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帝王之气,如同出鞘的利剑,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他看着跪在地上,已经开始抖如筛糠的众人,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整个天地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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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大明皇帝,朱祁钰。”

  扑通!

  朱亥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彻底跪倒在地。

  他身后的那一众老船匠,也跟着呼啦啦跪倒一片,将头颅深深埋在冰冷的泥土里,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惊得江面上鸥鹭齐飞。

  朱祁钰亲自将朱亥扶起,目光诚挚地看着他。

  “朱师傅,朕今日来,非为炫技,更非为羞辱。”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朕来,是为大明亿万百姓,为我华夏千秋万代,向你求一个未来!”

  他猛地转身,指向东方那片一望无际的江面,仿佛已经看到了波澜壮阔的大海。

  声音激昂,如同战鼓轰鸣!

  “朕要组建一支无敌的舰队!让它能逆风而行,能破开万顷波涛!去四海之外,为大明带回无尽的财富!去降服那些胆敢觊觎我海疆的宵小!”

  “朕要让大明的龙旗,插遍目之所及的每一寸海洋!”

  他回过头,握住朱亥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用力地摇了摇。

  “你的技艺,不应只用于复原故纸堆里的荣光。”

  “它应该,为万世开太平!”

  “朱师傅,你,可愿助朕一臂之力?”

  朱亥浑身剧震。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帝王眼中闪烁的、如同星辰大海般的光芒,感受着他话语中那股开创时代的磅礴气魄。

  他一生复原宝船的梦想,在这一刻,与皇帝开创一个全新海洋时代的宏伟蓝图相比,显得如此渺小。

  他那颗因技艺而骄傲、因传统而固执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老泪纵横。

  他重新跪倒在地。

  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是君臣之拜。

  是托付一生所学与梦想的,死士之拜!

  “罪臣朱亥,愿为陛下效死!”

  “为大明舰队,肝脑涂地,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