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一犁-《穿越明末:从煤山遗恨到寰宇一统》

  清明。

  破晓的薄雾像一层乳白色的纱,缠绕在太行山的腰际。新划出的百亩军垦田边,黑压压站满了人。士兵们褪下了盔甲,换上了打补丁的粗布短打,手中的武器换成了锄头、镐头和崭新的、还带着松木清香的犁杖。

  地,是硬骨头。去岁深翻冻了一冬,土块硬得像铁疙瘩,里面还嵌满了太行山特有的碎石。这是一场向土地要粮的攻坚战,不比面对清军的铁骑轻松。

  李昊站在地头,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晨露气息的空气。他接过老周递过来的一碗浊酒,面对东方微亮的天光,缓缓洒在刚刚解冻的土地上。

  “敬天!敬地!敬咱太行山的列祖列宗!”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今日,咱靖南营,不靠抢,不靠天,就靠这双手,向这片土,讨一条活路!”

  说完,他走到一架最大的曲辕犁前。这是工匠营仿照《农政全书》上的图样,赶制出来的第一架犁。李昊挽起袖子,将粗麻绳勒在肩上,双手紧紧握住犁把。赵刚、王二等几个力气最大的军官上前,合力抬起犁铧。

  “起犁——!”老周嘶哑着嗓子喊道。

  李昊腰背一沉,奋力向前迈步。军官们齐声发力,沉重的犁铧“嗤”一声,扎进坚硬的土地。然而,仅仅前行了不到一丈,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犁尖撞上了一块埋在土里的青石,应声而断!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李昊看着断掉的犁尖,又看看脚下这片桀骜不驯的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直起身,抹了把汗,对身后焦急的工匠头领说:“看见没?咱太行的地,有骨头!一把犁,不够硬!给我打!打一百把包铁的犁尖!要最硬的铁,最好的钢!”

  “是!”工匠头领红着眼睛吼道。

  开荒仪式没有因为这个小挫折而停止。士兵们挥舞起锄头镐头,如同冲锋一般扑向土地。叮叮当当的撞击声、粗重的喘息声、号子声,取代了厮杀的呐喊,成为这片山谷的主旋律。一天下来,虎口震裂、血泡叠着血泡成了常态,但开辟出的土地却寥寥无几。

  当夜,工匠营的炉火彻夜未熄。叮当的打铁声与远处的蛙鸣虫唱交织在一起。天蒙蒙亮时,一百把前端包着厚铁、闪着寒光的新犁尖送到了地头。

  一、 技术攻坚:与天斗,与地斗

  有了新农具,开荒速度快了许多。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育秧的战役: 精心挑选的占城稻种刚撒进苗床,又一场倒春寒不期而至。一夜之间,田里结了一层薄冰。孙神医急得嘴角起泡,带着秀才翻烂了《农政全书》。最后,是营里的妇孺们想出了办法。她们割来干燥的茅草,连夜编织成厚厚的草帘,在苗床上搭起一个个低矮的保温棚。天寒地冻,她们的手冻得通红开裂,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那一点点脆弱的绿色希望。每天清晨掀开草帘查看时,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引水的智慧: 红薯秧苗扦插需要充足的水分,但垦区地势较高,取水困难。狗儿蹲在溪流边,看着河水低于田地,愁眉不展。他想起孙神医讲过的“虹吸”现象,找来粗细不同的竹管,反复试验。失败了许多次后,他终于成功地将溪水通过一段U形竹管,引上了高处的田地。当清澈的山泉水第一次汩汩流入干涸的田垄时,狗儿脸上露出了比打胜仗还开心的笑容。老农们围着这“自来水管”啧啧称奇,称狗儿是“小鲁班”。

  播种的学问: 士兵们习惯了令行禁止,撒种时也力求“整齐划一”,结果种子撒得密不透风。一位被请来指导的老农看得直跺脚,他颤巍巍地走下田,扒开过密的秧苗,痛心地说:“娃子们!苗跟人一样,挤在一起要憋死的!要散开!透风,见光,才能长壮实!”他抓起一把种子,用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手法撒出去,种子均匀地落在田里,“你看,就像你们打仗,队伍要散开,才不容易被敌人一锅端嘛!”

  老农朴实的话语,让许多士兵恍然大悟。原来种地,不光要力气,更要动脑子,讲方法。

  二、 王二的沉默与渠水

  王二依然是怨气最大的那个。让他抢着鬼头大刀砍人,他眼睛都不眨;让他握着锄头刨地,他浑身不得劲。他觉得这简直是浪费光阴,是爷们儿的耻辱。

  一天,他看见那个指导播种的老农颤巍巍地挑着一担粪肥,准备去浇地。王二心里一阵烦躁,冲过去,粗声粗气地说:“老头儿,闪开!这埋汰活儿,老子来!”说着,不由分说抢过扁担。粪桶的臭味熏得他直皱眉,扁担压得他肩膀生疼。旁边几个年轻士兵忍不住偷笑,低声议论:“瞧王队正那样子,比杀鞑子还费劲呢!”

  王二勃然大怒,扔下扁担就要发作。就在这时,一阵稚嫩的歌声从不远处的田埂上飘来,是几个跟着母亲来送饭的孩童,他们一边玩泥巴,一边唱着新编的童谣:

  “靖南营,种粮忙,嘿呦嘿呦锄头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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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动手吃饱饭,嘿呦嘿呦有力量!

  鞑子来了咱不怕,嘿呦嘿呦有刀枪!”

  歌声简单、稚嫩,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王二。他举起的拳头僵在半空,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茫然。他看看自己长满老茧、刚刚还握着粪勺的手,又看看那些无忧无虑唱歌的孩子,再看看远处在田里辛勤劳作的弟兄们和那些盼着秋收的百姓……

  他突然想起李昊的话:“咱们打仗,是为了让娃娃们能安心唱歌,不用再逃荒,不用再易子而食。”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愤怒、委屈、不解,最终都化为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他的心上。他没有再骂人,默默地捡起扁担,咬着牙,将粪肥一担一担地挑到了该去的地方。

  那天夜里,收工的号角早已吹过,月光如水银泻地。最后一段连接主渠和红薯田的水渠,因为石头坚硬,进度缓慢。王二拎着一把十字镐,带着他那一队最精锐的刀盾手,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工地。他没有说话,抡起镐头就砸向坚硬的岩石。士兵们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队正的意思,纷纷抄起工具,默默地加入。

  没有号子,只有镐头凿击石头的沉闷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在月光下泛着光。当黎明前的第一缕曙光出现时,最后一块顽石被撬开,清澈的渠水欢快地流进了干渴的红薯田。

  王二拄着镐把,看着潺潺流水,脸上沾满泥浆,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近乎憨厚的笑容。他好像有点明白了,砍翻一个鞑子,是痛快;但引来一渠活水,养活一片青苗,守护一群娃娃的歌声,是另一种,更深沉、更踏实的“痛快”。

  朝阳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层层梯田。嫩绿的稻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红薯藤也开始舒展叶片。土地,这片曾经带来绝望的冻土,在汗水、智慧甚至泪水的浇灌下,终于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第一犁折断的挫折,已经被百犁并进的场面取代。血泡会变成老茧,困惑会变成智慧,抗拒会变成坚守。这片土地,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