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乱流如亿万条暴怒的毒蛇,在陆小七周身疯狂撕咬、缠绕。每一次扭曲都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每一次能量冲击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上。他死死抱着苏清雪,仅存的左臂成了她在这片毁灭漩涡中唯一的锚点。右臂断口处,暗红的血肉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蠕动、再生,每一次细微的细胞分裂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剧痛,仿佛有亿万根冰针在骨髓深处疯狂搅动,试图将他的意志彻底碾碎。
“清雪!抓紧我!”陆小七嘶吼着,声音被乱流的咆哮撕得粉碎。他强行运转体内那狂暴的混沌丹炉,试图在狂暴的空间裂隙中撕开一道稳定的逃生通道。丹炉疯狂旋转,金红与混沌交织的火焰在经脉中咆哮,每一次运转都像是在撕裂自己的灵魂。
“轰——!”
前方空间猛地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裂口,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混乱气息。陆小七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抱着苏清雪,如同陨石般一头扎了进去!
刺骨的寒意瞬间取代了乱流的灼热,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如同粘稠的液体,瞬间包裹了两人。陆小七只觉眼前一花,脚下坚实的触感传来,他踉跄几步,终于稳住身形。
这里……是哪里?
他环顾四周。灰白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足十丈。脚下是厚厚的、不知名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着一种混合着泥土、腐烂植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息。巨大的、形态扭曲的树木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树皮如同干枯的皮肤,布满狰狞的褶皱和暗红色的纹路,一些藤蔓如同垂死的蛇,从虬结的枝干上垂落,在雾气中轻轻摇曳。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苏清雪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心跳。
“清雪?”陆小七低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清雪依旧沉睡,冰蓝长发无风自动,周身萦绕的冰晶星屑比之前黯淡了许多,眉心那道冰晶星辰符文的光芒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冰魄神体的觉醒和强行维持护盾,显然耗尽了她的力量,甚至透支了本源。
陆小七心中一紧,连忙将体内仅存的、微弱得可怜的混沌之力小心翼翼地渡入她体内,试图滋养她那濒临枯竭的经脉。混沌之力刚一接触苏清雪的身体,她眉心的符文便微微亮了一下,似乎本能地排斥着这股力量,但最终还是在陆小七意志的引导下,缓慢地、艰难地吸收了一丝。苏清雪苍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一些。
陆小七松了口气,但随即更深的疲惫和剧痛席卷而来。右臂断口的再生似乎暂时停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更诡异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血肉深处苏醒、挣扎。他强忍着不适,警惕地观察着这片诡异的森林。
就在这时,浓雾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
陆小七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猛地抬头,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灰白的雾气无声地翻涌着,一个身影,一个他刻骨铭心、日思夜想的身影,正缓缓地从雾气中走出。
“小……小桃?”陆小七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白小桃!她穿着那身他再熟悉不过的粗布麻衣,扎着简单的马尾辫,脸上带着他记忆中最灿烂、最纯净的笑容,如同初春阳光下最明媚的花朵。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破旧的竹篮,里面似乎装着几株刚采的草药。
“小七哥!”白小桃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嗔怪和欢喜,“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好久了呢!你看,我采到了‘凝神草’,正好可以给你炼制缓解丹毒的丹药呢!”
她蹦蹦跳跳地靠近,笑容灿烂得令人心碎。
陆小七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是小桃!真的是小桃!她还活着!她没有在混沌之地被吞噬!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警惕。他张开嘴,想喊她的名字,想冲过去抱住她,想告诉她自己有多担心,有多思念……
然而,就在他迈步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来自灵魂深处的警兆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不对!
太不对了!
小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哪里?是那片吞噬了她的混沌之地吗?不,这里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只有死寂和诡异的雾气。而且……她提着的“凝神草”……陆小七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几株在灰白雾气中显得格外翠绿、甚至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草药。凝神草只生长在灵气充裕的向阳山坡,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种死气沉沉、混乱弥漫的森林!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白小桃的笑容。那笑容依旧灿烂,依旧纯净,但仔细看去,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却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空洞的、令人心悸的灰白!就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
“小桃……”陆小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混沌之地……”
“混沌之地?”白小桃歪了歪头,笑容不变,但眼神却更加空洞,“什么混沌之地呀?小七哥,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们不是在采药吗?快过来呀,天快黑了,该回家了。”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陆小七。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陆小七的瞬间,陆小七猛地后退一步,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冰冷的警惕取代!
“你不是小桃!”他厉声喝道,声音在死寂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刺耳,“你是谁?!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白小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灿烂纯净的表情如同破碎的面具,片片剥落。空洞的灰白眼眸深处,骤然爆发出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两颗燃烧的、来自地狱的炭火!她伸出的手猛地扭曲变形,五指指甲瞬间变得漆黑、锐利如刀,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抓向陆小七的咽喉!
“桀桀桀……被发现了呢……真可惜……本想多享受一会儿这‘重逢’的滋味……”白小桃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非人的恶意和嘲弄,“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和你的小桃一样……永远留在这里……成为这片森林的一部分……成为混沌的养料……”
“滚开!”陆小七目眦欲裂,悲愤和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他左臂猛地一挥,体内仅存的混沌之力疯狂涌动,一道扭曲的、金红与混沌交织的火焰拳影轰然炸开!
轰!
拳影与那漆黑的利爪狠狠撞在一起!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将周围的浓雾撕开,露出一片扭曲的空间。白小桃的身影被轰得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扭曲的古树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在冲击下寸寸碎裂,露出下面并非血肉,而是一种如同岩石般灰白、布满诡异血色纹路的物质!她的头颅也发生了可怕的异变,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獠牙,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小七,充满了贪婪和怨毒。
“混沌之力……好香……好美味……交出来……把你的力量……交出来!”那怪物发出非人的嘶吼,身体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扭曲着,从树后缓缓站起,形态变得更加狰狞可怖,四肢如同蜘蛛般细长,背后甚至长出了几条布满吸盘的、漆黑的触手!
陆小七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由小桃幻化而成的恐怖怪物,心脏如同被无数把刀反复切割。那怪物每一次嘶吼,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嘲弄他,在提醒他那个残酷的事实——小桃,真的已经不在了!她可能真的已经被那片混沌之地吞噬,或者……变成了眼前这种只知吞噬力量的怪物!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体内的混沌丹炉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旋转、咆哮!金红与混沌交织的火焰在他经脉中肆意冲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更可怕的是,一股源自右臂断口深处的、更加冰冷、更加混乱、更加充满毁灭欲望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凶兽,被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彻底唤醒了!
“呃啊——!!!”
陆小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他的视野开始剧烈地扭曲、旋转!周围的灰白浓雾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张狰狞的鬼脸,对他发出无声的尖啸!脚下的大地仿佛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泥沼,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执法堂弟子狰狞的面孔、苏清雪苍白的脸、青霜长老倒下的身影、林风冰冷的匕首、林霜儿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最后,所有的画面都汇聚成白小桃那双空洞的、灰白的眼睛,以及她最后被混沌漩涡吞噬时那绝望的眼神!
“不——!!!”陆小七的精神在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中濒临崩溃!他体内的混沌之力彻底失控!右臂断口处,那深黑的镇渊符文猛地亮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的吸力!周围扭曲的空间、狂暴的能量、甚至那弥漫的灰白雾气,都被这股恐怖的吸力疯狂地拉扯、吞噬!
那由白小桃幻化而成的怪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力量,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身体猛地膨胀,化作无数漆黑的触手,想要逃离!
但已经太晚了!
陆小七失控的混沌之力如同脱缰的洪荒巨兽,带着他所有的痛苦、愤怒、绝望和毁灭的欲望,轰然爆发!
“给我——碎!!!”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着金红烈焰与深邃混沌的恐怖光柱,从陆小七右臂断口处那深黑的符文中喷薄而出!瞬间洞穿了那怪物的身体!怪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那毁灭性的光柱中如同冰雪般消融、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光柱并未停止,它如同愤怒的巨龙,狠狠轰击在周围扭曲的空间和弥漫的浓雾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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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隆——!!!
整个森林仿佛都在颤抖!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片大片的灰白雾气被强行撕裂、蒸发!周围那些扭曲的古树在光柱的余波中如同脆弱的枯草般寸寸断裂、粉碎!大地被犁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混沌气息的焦黑沟壑!
然而,这毁灭性的爆发也彻底耗尽了陆小七最后一丝力气。他体内的混沌丹炉仿佛被抽干了所有能量,火焰瞬间熄灭。右臂断口处的深黑符文光芒黯淡下去,但那股源自深渊的冰冷和混乱感却更加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噗——!”
陆小七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去。他的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迅速沉沦,视野陷入一片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在那被撕裂的、混乱的空间裂隙深处,有两点冰冷、巨大、没有任何情感的金色瞳孔,如同窥伺的魔眼,无声地亮起,穿透了灰暗的雾气,死死地“盯”住了他。那目光中没有怜悯,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审视猎物的冰冷,以及一种仿佛终于等到某种“成熟”时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
…………
不知过了多久。
陆小七在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剧痛中悠悠转醒。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焦黑的地面上,周围是断裂的、焦糊的树木残骸,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和焦糊味。灰白的浓雾依旧弥漫,但似乎比之前稀薄了一些。他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仿佛连抬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更让他心惊的是,他体内的混沌丹炉一片死寂,仿佛熄灭的灰烬。而右臂断口处,那深黑的镇渊符文虽然黯淡,却像一颗活物般在他的血肉中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阵冰冷的、带着混乱意志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声音在他脑海中低语、咆哮,试图侵蚀他的理智。
“呃……”陆小七闷哼一声,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疼得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淡雅、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沧桑气息的丹香,如同清泉般悄然飘入他的鼻端。
这股丹香并不浓烈,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神奇的力量,瞬间抚平了他脑海中那些混乱的低语,也稍稍缓解了身体那撕裂般的剧痛。陆小七精神一振,艰难地抬起头。
只见距离他不远处的焦黑断木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的老者。他身形枯瘦,背微微佝偻,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如同干枯的树皮。他的头发花白,随意地束在脑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浑浊、黯淡,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没有任何神采,如同盲人的眼睛。但陆小七却清晰地感觉到,这双“盲眼”似乎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视他灵魂深处那躁动的混沌之力!
老者正背对着他,蹲在一株焦黑的、只剩下半截的树桩旁,用一根同样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树桩根部一株在焦土中顽强生长出的、只有两片嫩叶的、毫不起眼的灰色小草。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极其专注,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那股奇异的丹香,正是从这株小草和那老者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是谁?”陆小七警惕地开口,声音嘶哑虚弱。他能感觉到,这老者身上没有任何敌意,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修为波动,就像一个最普通的、行将就木的老人。但那股丹香和那双“盲眼”带来的直觉,却让他不敢有丝毫轻视。
老者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依旧专注地拨弄着那株小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沙哑、缓慢、仿佛生锈齿轮摩擦般的声音开口:
“混沌丹炉……丹神……钥匙……”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般在陆小七耳边炸响!
陆小七浑身剧震,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那老者的背影!混沌丹炉!丹神!钥匙!这几个词,每一个都直指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和宿命!这老者怎么会知道?!
老者缓缓站起身,转过身来。他那双浑浊的“盲眼”似乎“看”向了陆小七,又似乎穿透了他,望向了更遥远、更深邃的虚空。他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平静。
“此地……非久留之所……”老者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幻境已破……‘眼’……已察觉……”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陆小七右臂断口处那缓缓搏动的深黑符文。
“此印……镇渊……亦锁渊……力量……非汝所能控……再失控……汝将非汝……”
老者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刺入陆小七的心脏。他说的没错,刚才那毁灭性的爆发,虽然击溃了幻境怪物,但也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来自深渊的、试图吞噬他意志的恐怖力量。镇渊符文,既是力量的源泉,也是锁住深渊的枷锁,更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跟我来……”老者不再多言,转身,步履蹒跚地朝着森林深处那更加浓重的灰白雾气走去。他的背影在弥漫的雾气中显得异常渺小,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指引方向的坚定。
陆小七躺在冰冷的焦土上,看着老者消失在雾气中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神秘的老者是谁?他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他口中的“眼”又是什么?是他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那窥伺的金色瞳孔吗?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勉强坐了起来。右臂断口处的剧痛和混乱的低语再次袭来,让他几乎昏厥。但老者的话如同警钟在他脑海中回响——再失控,他将非他!
他必须变强!必须掌控这力量!否则,不仅他自己会彻底沦为深渊的傀儡,连他想要守护的人,也会被这失控的力量毁灭!
苏清雪还昏迷着,需要他!林霜儿还不知身在何处,需要他!白小桃的真相,需要他去揭开!青霜长老的遗志,需要他去完成!
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决绝的意志,在陆小七心中熊熊燃起!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挣扎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老者消失的方向追去。
灰白的浓雾无声地翻涌,吞噬了他的身影。而在他身后,那片被毁灭力量肆虐过的焦黑土地上,那株被老者拨弄过的、只有两片嫩叶的灰色小草,在死寂的焦土中,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生机,微微颤动了一下,嫩叶上,竟隐隐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淡金色光晕。
森林深处,迷雾重重。一场在万物归藏之地的求生与蜕变,一场以灵魂为赌注、以守护为名的疯狂修行,一场与跨越万古的冰冷意志的终极对峙,才刚刚拉开序幕。归墟的舞台已经搭好,而陆小七,这个被命运选中的“钥匙容器”,正用血肉之躯,在毁灭与新生之间,踏出一条通往未知、也通往守护的荆棘之路。
“清雪!抓紧我!”陆小七嘶吼着,声音被乱流的咆哮撕得粉碎。他强行运转体内那狂暴的混沌丹炉,试图在狂暴的空间裂隙中撕开一道稳定的逃生通道。丹炉疯狂旋转,金红与混沌交织的火焰在经脉中咆哮,每一次运转都像是在撕裂自己的灵魂。
“轰——!”
前方空间猛地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裂口,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混乱气息。陆小七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抱着苏清雪,如同陨石般一头扎了进去!
刺骨的寒意瞬间取代了乱流的灼热,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如同粘稠的液体,瞬间包裹了两人。陆小七只觉眼前一花,脚下坚实的触感传来,他踉跄几步,终于稳住身形。
这里……是哪里?
他环顾四周。灰白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足十丈。脚下是厚厚的、不知名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着一种混合着泥土、腐烂植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息。巨大的、形态扭曲的树木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树皮如同干枯的皮肤,布满狰狞的褶皱和暗红色的纹路,一些藤蔓如同垂死的蛇,从虬结的枝干上垂落,在雾气中轻轻摇曳。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苏清雪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心跳。
“清雪?”陆小七低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清雪依旧沉睡,冰蓝长发无风自动,周身萦绕的冰晶星屑比之前黯淡了许多,眉心那道冰晶星辰符文的光芒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冰魄神体的觉醒和强行维持护盾,显然耗尽了她的力量,甚至透支了本源。
陆小七心中一紧,连忙将体内仅存的、微弱得可怜的混沌之力小心翼翼地渡入她体内,试图滋养她那濒临枯竭的经脉。混沌之力刚一接触苏清雪的身体,她眉心的符文便微微亮了一下,似乎本能地排斥着这股力量,但最终还是在陆小七意志的引导下,缓慢地、艰难地吸收了一丝。苏清雪苍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一些。
陆小七松了口气,但随即更深的疲惫和剧痛席卷而来。右臂断口的再生似乎暂时停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更诡异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血肉深处苏醒、挣扎。他强忍着不适,警惕地观察着这片诡异的森林。
就在这时,浓雾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
陆小七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猛地抬头,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灰白的雾气无声地翻涌着,一个身影,一个他刻骨铭心、日思夜想的身影,正缓缓地从雾气中走出。
“小……小桃?”陆小七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白小桃!她穿着那身他再熟悉不过的粗布麻衣,扎着简单的马尾辫,脸上带着他记忆中最灿烂、最纯净的笑容,如同初春阳光下最明媚的花朵。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破旧的竹篮,里面似乎装着几株刚采的草药。
“小七哥!”白小桃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嗔怪和欢喜,“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好久了呢!你看,我采到了‘凝神草’,正好可以给你炼制缓解丹毒的丹药呢!”
她蹦蹦跳跳地靠近,笑容灿烂得令人心碎。
陆小七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是小桃!真的是小桃!她还活着!她没有在混沌之地被吞噬!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警惕。他张开嘴,想喊她的名字,想冲过去抱住她,想告诉她自己有多担心,有多思念……
然而,就在他迈步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来自灵魂深处的警兆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不对!
太不对了!
小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哪里?是那片吞噬了她的混沌之地吗?不,这里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只有死寂和诡异的雾气。而且……她提着的“凝神草”……陆小七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几株在灰白雾气中显得格外翠绿、甚至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草药。凝神草只生长在灵气充裕的向阳山坡,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种死气沉沉、混乱弥漫的森林!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白小桃的笑容。那笑容依旧灿烂,依旧纯净,但仔细看去,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却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空洞的、令人心悸的灰白!就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
“小桃……”陆小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混沌之地……”
“混沌之地?”白小桃歪了歪头,笑容不变,但眼神却更加空洞,“什么混沌之地呀?小七哥,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们不是在采药吗?快过来呀,天快黑了,该回家了。”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陆小七。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陆小七的瞬间,陆小七猛地后退一步,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冰冷的警惕取代!
“你不是小桃!”他厉声喝道,声音在死寂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刺耳,“你是谁?!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白小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灿烂纯净的表情如同破碎的面具,片片剥落。空洞的灰白眼眸深处,骤然爆发出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两颗燃烧的、来自地狱的炭火!她伸出的手猛地扭曲变形,五指指甲瞬间变得漆黑、锐利如刀,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抓向陆小七的咽喉!
“桀桀桀……被发现了呢……真可惜……本想多享受一会儿这‘重逢’的滋味……”白小桃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非人的恶意和嘲弄,“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和你的小桃一样……永远留在这里……成为这片森林的一部分……成为混沌的养料……”
“滚开!”陆小七目眦欲裂,悲愤和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他左臂猛地一挥,体内仅存的混沌之力疯狂涌动,一道扭曲的、金红与混沌交织的火焰拳影轰然炸开!
轰!
拳影与那漆黑的利爪狠狠撞在一起!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将周围的浓雾撕开,露出一片扭曲的空间。白小桃的身影被轰得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扭曲的古树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在冲击下寸寸碎裂,露出下面并非血肉,而是一种如同岩石般灰白、布满诡异血色纹路的物质!她的头颅也发生了可怕的异变,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獠牙,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小七,充满了贪婪和怨毒。
“混沌之力……好香……好美味……交出来……把你的力量……交出来!”那怪物发出非人的嘶吼,身体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扭曲着,从树后缓缓站起,形态变得更加狰狞可怖,四肢如同蜘蛛般细长,背后甚至长出了几条布满吸盘的、漆黑的触手!
陆小七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由小桃幻化而成的恐怖怪物,心脏如同被无数把刀反复切割。那怪物每一次嘶吼,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嘲弄他,在提醒他那个残酷的事实——小桃,真的已经不在了!她可能真的已经被那片混沌之地吞噬,或者……变成了眼前这种只知吞噬力量的怪物!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体内的混沌丹炉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旋转、咆哮!金红与混沌交织的火焰在他经脉中肆意冲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更可怕的是,一股源自右臂断口深处的、更加冰冷、更加混乱、更加充满毁灭欲望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凶兽,被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彻底唤醒了!
“呃啊——!!!”
陆小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他的视野开始剧烈地扭曲、旋转!周围的灰白浓雾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张狰狞的鬼脸,对他发出无声的尖啸!脚下的大地仿佛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泥沼,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执法堂弟子狰狞的面孔、苏清雪苍白的脸、青霜长老倒下的身影、林风冰冷的匕首、林霜儿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最后,所有的画面都汇聚成白小桃那双空洞的、灰白的眼睛,以及她最后被混沌漩涡吞噬时那绝望的眼神!
“不——!!!”陆小七的精神在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中濒临崩溃!他体内的混沌之力彻底失控!右臂断口处,那深黑的镇渊符文猛地亮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的吸力!周围扭曲的空间、狂暴的能量、甚至那弥漫的灰白雾气,都被这股恐怖的吸力疯狂地拉扯、吞噬!
那由白小桃幻化而成的怪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力量,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身体猛地膨胀,化作无数漆黑的触手,想要逃离!
但已经太晚了!
陆小七失控的混沌之力如同脱缰的洪荒巨兽,带着他所有的痛苦、愤怒、绝望和毁灭的欲望,轰然爆发!
“给我——碎!!!”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着金红烈焰与深邃混沌的恐怖光柱,从陆小七右臂断口处那深黑的符文中喷薄而出!瞬间洞穿了那怪物的身体!怪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那毁灭性的光柱中如同冰雪般消融、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光柱并未停止,它如同愤怒的巨龙,狠狠轰击在周围扭曲的空间和弥漫的浓雾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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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隆——!!!
整个森林仿佛都在颤抖!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片大片的灰白雾气被强行撕裂、蒸发!周围那些扭曲的古树在光柱的余波中如同脆弱的枯草般寸寸断裂、粉碎!大地被犁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混沌气息的焦黑沟壑!
然而,这毁灭性的爆发也彻底耗尽了陆小七最后一丝力气。他体内的混沌丹炉仿佛被抽干了所有能量,火焰瞬间熄灭。右臂断口处的深黑符文光芒黯淡下去,但那股源自深渊的冰冷和混乱感却更加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噗——!”
陆小七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去。他的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迅速沉沦,视野陷入一片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在那被撕裂的、混乱的空间裂隙深处,有两点冰冷、巨大、没有任何情感的金色瞳孔,如同窥伺的魔眼,无声地亮起,穿透了灰暗的雾气,死死地“盯”住了他。那目光中没有怜悯,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审视猎物的冰冷,以及一种仿佛终于等到某种“成熟”时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
…………
不知过了多久。
陆小七在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剧痛中悠悠转醒。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焦黑的地面上,周围是断裂的、焦糊的树木残骸,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和焦糊味。灰白的浓雾依旧弥漫,但似乎比之前稀薄了一些。他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仿佛连抬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更让他心惊的是,他体内的混沌丹炉一片死寂,仿佛熄灭的灰烬。而右臂断口处,那深黑的镇渊符文虽然黯淡,却像一颗活物般在他的血肉中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阵冰冷的、带着混乱意志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声音在他脑海中低语、咆哮,试图侵蚀他的理智。
“呃……”陆小七闷哼一声,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疼得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淡雅、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沧桑气息的丹香,如同清泉般悄然飘入他的鼻端。
这股丹香并不浓烈,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神奇的力量,瞬间抚平了他脑海中那些混乱的低语,也稍稍缓解了身体那撕裂般的剧痛。陆小七精神一振,艰难地抬起头。
只见距离他不远处的焦黑断木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的老者。他身形枯瘦,背微微佝偻,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如同干枯的树皮。他的头发花白,随意地束在脑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浑浊、黯淡,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没有任何神采,如同盲人的眼睛。但陆小七却清晰地感觉到,这双“盲眼”似乎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视他灵魂深处那躁动的混沌之力!
老者正背对着他,蹲在一株焦黑的、只剩下半截的树桩旁,用一根同样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树桩根部一株在焦土中顽强生长出的、只有两片嫩叶的、毫不起眼的灰色小草。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极其专注,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那股奇异的丹香,正是从这株小草和那老者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是谁?”陆小七警惕地开口,声音嘶哑虚弱。他能感觉到,这老者身上没有任何敌意,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修为波动,就像一个最普通的、行将就木的老人。但那股丹香和那双“盲眼”带来的直觉,却让他不敢有丝毫轻视。
老者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依旧专注地拨弄着那株小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沙哑、缓慢、仿佛生锈齿轮摩擦般的声音开口:
“混沌丹炉……丹神……钥匙……”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般在陆小七耳边炸响!
陆小七浑身剧震,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那老者的背影!混沌丹炉!丹神!钥匙!这几个词,每一个都直指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和宿命!这老者怎么会知道?!
老者缓缓站起身,转过身来。他那双浑浊的“盲眼”似乎“看”向了陆小七,又似乎穿透了他,望向了更遥远、更深邃的虚空。他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平静。
“此地……非久留之所……”老者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幻境已破……‘眼’……已察觉……”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陆小七右臂断口处那缓缓搏动的深黑符文。
“此印……镇渊……亦锁渊……力量……非汝所能控……再失控……汝将非汝……”
老者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刺入陆小七的心脏。他说的没错,刚才那毁灭性的爆发,虽然击溃了幻境怪物,但也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来自深渊的、试图吞噬他意志的恐怖力量。镇渊符文,既是力量的源泉,也是锁住深渊的枷锁,更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跟我来……”老者不再多言,转身,步履蹒跚地朝着森林深处那更加浓重的灰白雾气走去。他的背影在弥漫的雾气中显得异常渺小,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指引方向的坚定。
陆小七躺在冰冷的焦土上,看着老者消失在雾气中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神秘的老者是谁?他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他口中的“眼”又是什么?是他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那窥伺的金色瞳孔吗?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勉强坐了起来。右臂断口处的剧痛和混乱的低语再次袭来,让他几乎昏厥。但老者的话如同警钟在他脑海中回响——再失控,他将非他!
他必须变强!必须掌控这力量!否则,不仅他自己会彻底沦为深渊的傀儡,连他想要守护的人,也会被这失控的力量毁灭!
苏清雪还昏迷着,需要他!林霜儿还不知身在何处,需要他!白小桃的真相,需要他去揭开!青霜长老的遗志,需要他去完成!
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决绝的意志,在陆小七心中熊熊燃起!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挣扎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老者消失的方向追去。
灰白的浓雾无声地翻涌,吞噬了他的身影。而在他身后,那片被毁灭力量肆虐过的焦黑土地上,那株被老者拨弄过的、只有两片嫩叶的灰色小草,在死寂的焦土中,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生机,微微颤动了一下,嫩叶上,竟隐隐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淡金色光晕。
森林深处,迷雾重重。一场在万物归藏之地的求生与蜕变,一场以灵魂为赌注、以守护为名的疯狂修行,一场与跨越万古的冰冷意志的终极对峙,才刚刚拉开序幕。归墟的舞台已经搭好,而陆小七,这个被命运选中的“钥匙容器”,正用血肉之躯,在毁灭与新生之间,踏出一条通往未知、也通往守护的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