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陆小七的抉择-《丹毒真相》

  深渊之门在铁柱那惊天动地的终锤之后,并未彻底关闭。那扇由混沌骸骨与血肉熔铸的巨门,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狰狞裂痕。几块巨大的、闪烁着暗红余烬的锤骸,如同钉子般死死楔入缝隙,暂时阻隔着门后那粘稠如血、翻涌着无尽怨念与毁灭气息的深渊。然而,门内那股恐怖的吸力并未消失,反而因裂痕的存在,变得更加狂暴、更加贪婪,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疯狂地撕扯着门外的一切。

  陆小七站在门前的血海边缘,脚下是碎裂的骸骨与凝固的血浆。他背着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白小桃,左眼那晶化的竖瞳,此刻正与门扉上那轮巨大的、仿佛拥有独立意志的血月竖瞳,疯狂地同步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像一把烧红的铁锥,狠狠凿进他的灵魂深处,带来足以摧毁理智的剧痛。门后传来的低语,不再是模糊的诱惑,而是化作无数个尖锐、重叠、充满恶意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炸开:

  “容器…归位…”

  “祭品…该归来了…”

  “混沌…渴求…”

  “钥匙…开启…毁灭…”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压得他几乎跪倒。丹炉在他小腹内疯狂地跳动、旋转,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心脏,发出沉闷而危险的嗡鸣,炉壁上那些古老的符文,在血月竖瞳的映照下,竟隐隐浮现出与门扉裂痕处相似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纹路。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正疯狂地拉扯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那扇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巨门。

  走!墨玄的声音在狂暴的血雾中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急促。他黯淡的九尾艰难地扫过前方,试图劈开一条通往侧方、远离深渊之门的路径,但每一次挥动,都让他的身形更加虚幻,九尾的光芒也黯淡一分。他死死盯着陆小七眼中那疯狂闪烁的竖瞳,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铁柱用命换来的时间!别被低语吞噬!离开这里!门后是死路!”

  陆小七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低语驱散。他看向墨玄,又看向背上白小桃那张因混沌之力侵蚀而几乎完全透明、只剩下混沌胎记在微弱发光的脸庞。她的生命,与这片森林的混沌之力紧紧绑定,而深渊之门,正是混沌最核心的源头。离开?她还能撑多久?铁柱的牺牲,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逃离?那“别当祭品”的嘶吼,难道只是徒劳的警告?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门扉血瞳上移开,环顾四周。血海翻涌,骸骨沉浮,铁柱牺牲的地方,只留下几块嵌入地壳、依旧散发着灼热余温的锤骸残片,如同沉默的墓碑。墨玄的九尾在风中摇曳,光芒微弱。苏清雪被苏炎拖走的方向,只有浓雾与死寂。林霜儿、白小桃、铁柱、苏清雪…一张张面孔在他眼前闪过,最终定格在白小桃那透明的脸庞上。

  “祭品…该归来了…”门后的低语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世界本源的命令。

  陆小七的眼神,在短暂的挣扎与痛苦之后,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坚定。那是一种超越了恐惧、超越了绝望的决绝。他明白了铁柱的遗言,明白了墨玄的警告,更明白了自己作为“钥匙”的宿命。逃避,只会让一切牺牲变得毫无意义。深渊之门必须关闭,白小桃必须活下去,而代价,似乎早已注定。

  “墨玄,”陆小七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平静,“照顾好她。”

  话音未落,他猛地动了!不是后退,不是逃离,而是如同扑火的飞蛾,以决绝的姿态,朝着那扇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深渊之门,全力冲去!

  “陆小七!你疯了!”墨玄的厉喝瞬间被狂暴的血雾吞没。他黯淡的九尾骤然暴涨,试图卷住陆小七,但速度慢了一瞬。

  陆小七的身影在血雾中拉出一道残影,瞬间便冲到了门前。他甚至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抬起自己的左臂!那只左眼晶化、竖瞳疯狂闪烁的左臂!他眼中倒映着门扉上那轮巨大的血月竖瞳,口中发出一声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嘶吼,将那只布满了晶化竖瞳纹路的左臂,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按在了深渊之门那布满裂痕的核心位置!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世界本源的恐怖力量,瞬间从陆小七的左臂爆发出来!那不是灵力,不是剑气,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混沌与毁灭的本源之力!以他按在门扉上的左臂为中心,无数道暗红如血的、与门扉裂痕处完全相同的竖瞳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地从他手臂皮肤下钻出、蔓延!它们贪婪地汲取着他左臂的血肉、骨骼、乃至灵魂的力量,化作一道道刺目的血光,瞬间注入深渊之门的裂痕之中!

  “呃啊——!”陆小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那声音充满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左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血肉化作飞灰,骨骼寸寸碎裂,灵魂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扯!更可怕的是,那晶化的竖瞳纹路,如同瘟疫般,以他按在门上的左臂为起点,疯狂地向着他的身体内部蔓延!左肩、胸口、心脏…所过之处,血肉瞬间失去生机,化作冰冷、坚硬、闪烁着诡异暗红光芒的晶石!

  深渊之门剧烈地震颤起来!那些被铁柱锤骸暂时阻滞的裂痕,在陆小七左臂注入的混沌本源之力冲击下,非但没有弥合,反而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生长”!裂痕边缘的骸骨与血肉开始蠕动、融合,新的、更加复杂的暗红符文在裂痕间闪烁、重组。门扉上那轮巨大的血月竖瞳,光芒暴涨,仿佛找到了最完美的祭品,发出一声满足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嗡鸣!

  就在这恐怖的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一道黯淡的九尾虚影猛地缠上了陆小七的腰身,试图将他拖离那扇正在吞噬他的巨门!

  “停下!陆小七!”墨玄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怒,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根本不明白你在做什么!你不过是她的容器!一个为混沌之女准备的、用来承载毁灭的容器!你的存在,从开始就是为了这一刻!你以为这是牺牲?这是你注定的归宿!”

  墨玄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着陆小七濒临崩溃的神经。容器?归宿?他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右眼死死盯住墨玄那张在血光下显得格外妖异的脸庞,嘶吼道:“那又如何?!只要她能活!只要这一切能结束!”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异变再生!

  “小七——!!!”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尖叫,从通道入口的方向传来!声音穿透了狂暴的血雾,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与愤怒!

  是苏清雪!

  她不知何时挣脱了苏炎的束缚,拖着那嵌入骨髓、散发着死气的锁魂链,浑身浴血,白发如雪,踉跄着冲到了血海边缘!她看到了陆小七正在被深渊之门吞噬的恐怖景象!她看到了他左臂正在消融,晶化蔓延至胸口!那嵌入骨髓的锁魂链,在这一刻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悲恸与绝望,猛地爆发出刺目的、仿佛要燃烧灵魂般的幽蓝光芒!链身上那些古老的符文疯狂流转,发出尖锐的、如同灵魂悲鸣的嗡响!

  嗡——锵!

  锁魂链共鸣了!它不再仅仅是束缚苏清雪的枷锁,在这一刻,它仿佛与陆小七身上那正在蔓延的晶化之力产生了某种诡异的、跨越空间的联系!苏清雪头上那本已雪白的长发,在锁魂链爆发的幽蓝光芒中,竟寸寸断裂!断裂的白发无风自动,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拉扯着,化作一道道细小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流光,穿透血雾,朝着深渊之门上陆小七正在晶化的脸庞方向飞去!

  “清雪…!”陆小七看到了那断裂的白发,听到了那绝望的嘶喊。巨大的痛苦与悲伤瞬间淹没了他,但同时也点燃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疯狂的力量!他猛地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将全身残存的所有意志、所有力量,都灌注到那只按在门扉上的、正在消融的左臂之中!

  “给我——关上!!!”

  轰隆隆隆——!!!

  深渊之门发出一声仿佛天地崩裂般的巨响!门扉上那轮巨大的血月竖瞳,光芒瞬间收敛!所有疯狂蔓延的裂痕,在陆小七最后意志的驱动下,猛地向内收缩、挤压、融合!无数道暗红的竖瞳纹路如同活物般相互缠绕、吞噬,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符文,烙印在门扉中央!

  而陆小七的左臂,在这一刻彻底化为飞灰!晶化的纹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蔓延至他的心脏!他整个左半边身体,从头顶到脚尖,都变成了冰冷、坚硬、闪烁着诡异暗红光芒的晶石!只有那只右眼,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人”的、充满无尽痛苦与不舍的光芒。

  深渊之门,在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嗡鸣后,猛地向内收缩!门扉上,那无数道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最终,竟清晰地浮现出一张脸孔!

  那是陆小七的脸!

  一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却又带着一种诡异平静的脸孔!他的左眼位置,正是那轮巨大的、冰冷的血月竖瞳!他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无比苍凉、无比悲怆的弧度。

  门扉彻底闭合,隔绝了门后那无尽的深渊与毁灭。那扇由混沌骸骨铸就的巨门,此刻变得光滑如镜,只有中央那张陆小七的晶化脸孔,以及他左眼位置那轮冰冷的血月竖瞳,如同一个永恒的诅咒,烙印其上。

  一个低沉、冰冷、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又仿佛是陆小七自己灵魂最后回响的声音,从闭合的门扉中,缓缓渗出,在死寂的血海上空回荡:

  “祭品…该归来了…”

  声音消散,死寂降临。

  墨玄的九尾虚影,在门扉闭合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光芒彻底黯淡,几乎消散。他看着门扉上那张永恒的晶化脸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惊愕,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还是…得逞?

  苏清雪瘫倒在血海边缘,锁魂链的幽蓝光芒彻底熄灭,重新变回那嵌入骨髓的死物。她断裂的白发在空中飘散,最终无力地落在血污之中。她死死盯着那闭合的、烙印着陆小七脸孔的深渊之门,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死寂。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脚下粘稠的血浆里。

  墨玄缓缓走到苏清雪身边,黯淡的九尾轻轻扫过她断裂的白发,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他做出了选择。作为钥匙,作为容器…他归位了。”他抬起头,看向门扉上那张永恒的晶化脸孔,以及那轮冰冷的血月竖瞳,眼神幽深难测,“祭品归位,封印重启…但混沌的种子,已经种下。森林之根…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他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忍,将气息微弱如游丝的白小桃从陆小七那已经完全晶化的背上抱起。白小桃透明的身体,在接触到墨玄九尾微光的瞬间,混沌胎记的光芒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墨玄抱着白小桃,最后看了一眼门扉上那张永恒的晶化脸孔,以及瘫倒在地、如同失去灵魂的苏清雪,转身,身影缓缓融入了通道深处更加浓重的黑暗之中。

  血海之上,死寂无声。只有那扇闭合的深渊之门,中央那张陆小七的晶化脸孔,以及他左眼位置那轮冰冷的血月竖瞳,在血月幽冷的光辉下,散发着永恒的、不祥的微光。

  陆小七的抉择,以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他成为了祭品,化作了封印的一部分。深渊之门暂时关闭,但代价是永恒的囚禁与灵魂的消散。而墨玄那句“你不过是她的容器”,以及门扉上那永恒的镜像构图,如同沉重的枷锁,将“钥匙”与“祭品”的宿命,死死钉在了真相的十字架上。

  苏清雪断裂的白发,无声地诉说着绝望。墨玄抱着混沌之女,消失在黑暗深处。森林之根的真相,似乎触手可及,却又被更深的阴谋与牺牲所笼罩。

  风暴,确实才刚刚开始。而陆小七,作为祭品,他的“归来”,或许并非终结,而是另一场更大灾难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