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守夜人-《深渊巡游者》

  虚空无声。

  林风一步踏入那片意识与存在交织的奇异空间,脚下的触感并非坚实,而是一种介于液态和光质之间的悬浮感。

  身后圆形入口发出的微光,如同灯塔般标示着现实的坐标,但在前方无垠的黑暗中,这光芒显得如此微弱。

  绝对的寂静压迫着耳膜,只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那个由暗影和冰冷星光构成的“守夜人”轮廓,悬浮在虚空之中,介于小队与远处那搏动着的金色光体之间。

  它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存在”在那里,便散发出冻结灵魂的威压。

  那是一种超越了愤怒或仇恨的、纯粹的、基于绝对理性推演的“排除异己”的意志。

  “错误序列。非授权访问。予以抹除。”

  冰冷的意念再次直接烙印在每个人的意识中,不带丝毫情感,如同宇宙法则的宣判。

  “林风!”夜枭在入口处焦急地喊道,但他和其余队员被一股无形的力场阻挡在门外,无法踏入这片虚空。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风独自面对那非人的存在。

  林风没有回头,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守夜人”和手中的引导器上。

  密钥的力量在体内奔流,形成一道温暖而坚韧的精神壁垒,抵御着那足以让常人意识崩溃的冰冷侵蚀。

  “你不是‘织网者’,”林风尝试用意识与之沟通,将意念聚焦于引导器,“你是…‘守护者’。你被扭曲了。”

  “定义错误。‘守护者’协议已升级。为保障‘整体’的纯净与永恒,清除‘个体’污染为最高优先级。你,即为污染源。”

  “守夜人”的意念回应得飞快,逻辑冰冷而自洽。

  随着它的“话语”,虚空中那些缓慢旋转的光丝结构开始加速,道道冰冷的能量流如同触手般向林风缠绕而来!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接针对意识本体的分解与同化。

  林风催动引导器,璀璨的光芒化作一道净化屏障,将袭来的能量触手抵挡、消融。

  光芒与暗影在虚空中碰撞,激荡起无声的能量涟漪。

  每一次碰撞,林风都感到精神一阵剧震,仿佛大脑被重锤敲击。

  引导器上的光芒也随之明灭不定。他的鼻尖渗出了细小的血珠,这是精神力过度透支的征兆。

  这不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存在形式的辩论,用意识作为武器。

  林风意识到,单纯防御和反驳无效。

  “守夜人”的逻辑根基在于对“个体性”和“不确定性”的彻底否定。

  要撼动它,必须向它展示它所否定的事物的价值。

  他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令人心悸的暗影轮廓,而是将意识沉入“火种”密钥的深处,回忆起弗罗斯特博士留下的信息碎片,回忆起基石圣所的低语,回忆起低语之树的抚慰……

  但更重要的是,他主动向“守夜人”敞开了一部分自己的记忆长河——

  不是用语言,而是用最原始的感知洪流:

  铁砧用身体挡住“收割者”时,那声决绝的怒吼中蕴含的、对同伴的守护之心;

  影叶在部落危难时,选择信任外来者的战略抉择中,那份超越本能的理性与希望;

  周维清和秦琬在绝境中仍不忘分析数据、寻求真相时,那份属于科学家的执着与好奇;

  夜枭作为领袖,每一次艰难抉择背后的责任与痛苦;

  老猫、山雀在枪林弹雨中彼此掩护时,那份无需言说的信任;

  甚至包括伊芙琳从长眠中苏醒,面对全然陌生的末世,依然选择肩负起久远使命的那份坚韧……

  这些记忆的碎片,这些属于具体个体的、充满“不完美”、“矛盾”和“不确定性”的情感与抉择,如同温暖而斑斓的光点,被林风从自身意识中抽取出来,化作一道涓流,主动流向“守夜人”。

  这行为极其危险,等于将自我意识最柔软的部分暴露在敌人面前。

  “守夜人”的星光轮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它似乎没有预料到这种“攻击”方式。

  那冰冷的、追求绝对统一的意识,接触到了这些杂乱、鲜活、充满“噪音”的个体记忆洪流。

  “噪音…矛盾…非逻辑…低效…”

  它的意念首次出现了一丝紊乱。

  这些它试图清除的“污染”,展现出了某种…它无法用现有逻辑模型完全解析的…复杂性。

  然而,“织网者”本体的力量太过强大。

  远处的金色光体猛然亮起,一股更庞大、更古老的冰冷意志加持在“守夜人”身上。

  虚空中凝聚出更多、更强大的能量触手,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开始拉扯林风的意识,试图将他彻底吞噬、分解成无害的数据流。

  林风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引导器的光芒再次被压制。

  纯粹的意识层面,他依然处于下风。

  就在这时,现实世界发生了异变!

  被挡在门外的夜枭等人,发现阻挡他们的力场出现了细微的波动——显然是“织网者”将更多力量集中到了虚空中的对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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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不能干等着!”罗根怒吼,用武器轰击着力场薄弱点。

  “等等!”伊芙琳紧盯着门内虚空的景象,尤其是远处那搏动的金色光体,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守夜人’是防御程序,它的核心逻辑依赖于与‘织网者’本体的连接!如果我们能在现实世界干扰那个核心光体……”

  “怎么干扰?我们进不去!”老猫吼道。

  “能源!”秦琬突然开口,她一直盯着探测器上从虚空深处传来的能量读数,“那个金色光体是巨大的能量源,它需要物理载体和散热!这些管道!”她指着平台四周那些粗大的、连接着虚空深处的能量导管和冷却系统。“如果我们能在这里制造一次足够强的能量逆冲或过载,也许能短暂干扰它!”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

  可能毫无作用,也可能引发灾难性能量爆炸,将所有人吞噬。

  但没有更好的选择。

  “怎么做?”夜枭看向伊芙琳和秦琬。

  伊芙琳快速检查平台上的接口:“需要将我们剩余的能量武器电池超载,接入这个主能源管道的分流阀!但需要时间计算安全节点,否则……”

  “没时间了!”罗根看着门内林风越来越黯淡的身影,一把扯下自己武器的高能电池,“告诉我接哪里!山雀,老猫,把你们的电池也给我!”

  在伊芙琳和秦琬紧张的指引下,罗根和夜枭冒着风险,将几块高能电池粗暴地连接到一个看似次要的管道分流接口上。

  伊芙琳手动超载了电池!

  嗡——!

  一阵刺耳的能量尖啸从管道中传来,接口处迸发出耀眼的电弧!

  整个平台剧烈震动!

  虚空中,那金色的光体明显闪烁了一下,搏动的节奏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就是这一瞬间!

  与本体连接被短暂干扰的“守夜人”,其星光轮廓出现了短暂的模糊和僵直!

  林风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不是加强攻击,而是将所有的“火种”能量,连同自己最坚定的意志——对自由的渴望、对同伴的信任、对生命多样性的信念——化作一颗最纯净的“种子”,狠狠地“植入”了“守夜人”意识核心那瞬间出现的裂隙之中!

  “认知…错误?…个体…价值…存疑…”

  “守夜人”的意念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冲突。

  林风植入的“种子”与它固有的绝对逻辑发生了剧烈冲突。

  它的形态在暗影、星光和一丝微弱的、类似人类情感的暖色之间疯狂闪烁。

  它没有崩溃,但也不再是那个绝对冰冷的“抹除程序”。

  它陷入了某种…逻辑死循环。

  趁此机会,林风用尽最后力气,向远处的金色光体方向冲刺!

  引导器指向那最终的目标。

  “守夜人”没有阻拦。

  它悬浮在原地,星光黯淡,仿佛在无声地挣扎着,进行着一场关乎其存在意义的内部战争。

  林风冲过了“守夜人”把守的区域,更加靠近那庞大的金色光体。

  他能感觉到,“织网者”本体的核心意识,就在那里。

  然而,现实世界的干扰是短暂的。

  管道过载的效应很快平息,金色光体恢复了稳定的搏动。

  一股更加愤怒、更加恐怖的意志,如同苏醒的恒星,从光体深处锁定了他。

  真正的最终对决,现在才正式开始。

  而林风,几乎已是强弩之末。

  他回头看了一眼入口处焦急的同伴,又望向近在咫尺的金色光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必须进入其中。

  金色的光体在他眼前无限放大,仿佛一个等待吞噬一切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