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他烧的不是纸,是八封没寄出的家书-《姥姥家的第三扇门:男教师的秘密》

  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像碎玻璃般四散飞溅。

  我能听见那“啪嗒、啪嗒”的声响,清脆又孤寂,在空巷中回荡,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这场无休止的冷雨。

  我没有打伞,任由初秋的寒意穿透湿透的衣衫,贴着皮肤爬行,像无数冰冷的手指在轻轻抓挠。

  布料紧贴脊背,沉甸甸地压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冷的铁锈味——那是雨水混着巷口烧纸残留的焦灰,在鼻腔里凝成一团沉重的雾。

  李婶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在我耳边反复穿刺:“一根一根掐自己胳膊,像在数数。”

  数数……

  我低头,看着自己仍残留着摩斯码刻痕的指甲。

  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那是旧伤在潮湿中苏醒的信号。

  我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那几道凹痕,粗糙的触感像砂纸刮过神经。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道刻痕都对应着一个失踪的女孩,一条被“处理”掉的生命。

  而顾昭亭,我名义上的哥哥,他胳膊上的疤,不是自残,不是忏悔,那是在记账。

  用自己的血肉,为那些被他亲手“抹去”的女孩,立下一座座无形的墓碑。

  这个认知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几乎窒息。

  我冲进社区那间尘封已久的档案室,呛人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干涩地钻进鼻腔,刺激得眼眶发酸。

  黑暗中,泛黄的纸张堆叠如山,角落里传来老鼠窸窣爬行的轻响,脚下踩碎了不知年月的枯叶,发出“咔嚓”的脆裂声。

  我顾不上开灯,黑暗反而让我的感官更加敏锐——指尖划过档案柜边缘,触到一层厚厚的灰,粗糙而陈旧。

  “金手指”在我的意念下启动,五年内所有与镇殡仪馆相关的人事档案、排班记录、财务流水,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信息流庞大而混乱,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有钢针在颅内搅动,但我死死锁定一个关键词:孙会计。

  很快,一张张《殡仪馆临时工排班表》在我的意识中浮现、重叠。

  我像一个最高效的处理器,将顾昭亭所有可能的活动时间和孙会计的值班记录进行交叉比对。

  结果令人不寒而栗。

  每一次,顾昭亭从镇西的监控盲区消失,都精准地发生在孙会计值班的后半夜。

  那条路线在我脑中自动生成了一条三维轨迹:从西边废弃的罐头厂后巷穿过,沿着被荒草掩盖的河堤,最终抵达殡仪馆的后墙。

  那面墙下,有一个早已废弃的排污口,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弯腰钻入。

  而排污口的另一端,正对着殡仪馆最偏僻的区域——地下冷藏区。

  那里,有八个并列的旧式冰柜。

  我记得它们。

  小时候和姥姥来殡仪馆参加邻居的葬礼,我曾因好奇偷偷溜进去过。

  那里的空气总是带着一股福尔马林和铁锈混合的甜腥味,冰柜运行时发出的低沉嗡鸣,像是某种怪物的沉睡时的呼吸,震得脚底发麻。

  我伸手摸过冰柜门,金属的寒意瞬间渗入指尖,冻得我猛地缩回手。

  我还记得,冰柜的门上用红漆潦草地喷着编号,从一到八。

  和东坟场那八块墓碑的编号,一模一样。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心里。

  既然孙会计只是伪造了“火化证明”,那些女孩并没有真的被火化,而是被登记成了“无名女尸”,那么……她们的尸体呢?

  如果那些冰柜还在使用,如果顾昭亭的“记账”不仅仅是精神上的仪式……

  冰柜里,会不会……不是空的?

  这个想法让我浑身血液都冻结了。

  我必须去见他,立刻,马上。

  我需要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会将我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顾昭亭租住的偏屋离姥姥家不远,就在那条烧纸的后巷尽头。

  我走近时,屋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塑料烧焦的味道,混着纸灰的苦涩,呛得我喉咙发紧。

  门虚掩着,我透过门缝看进去,看到他背对着我蹲在地上,正用一把老虎钳,费力地夹碎一部黑色的旧手机。

  零件和碎片迸溅开来,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在这死寂的雨夜里格外瘆人,像牙齿在咬碎骨头。

  我推开门,潮湿的冷风灌了进去,让他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

  我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扎向他的后心。

  “老赵头说,东坟场七号坑的那个女孩,被发现的时候,指甲断了三根。”

  他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呼吸微滞,像被无形的绳索勒住。

  “他还说,她用最后一点力气,在身下的泥土里,划出了一个‘Z’形的纹路。”我一步步走近,脚下的水渍在地上印出一条通往地狱的路径,每一步都带着湿冷的黏腻感,“我哥胳膊上的第九道疤,也是‘Z’形,对吗?”

  我清晰地看到,他的背脊瞬间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他手里的老虎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金属撞击水泥地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我绕到他面前,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混杂着绝望、痛苦和疯狂的眼神,瞳孔深处仿佛有火焰在熄灭。

  “你在后巷烧的纸,不只是任务记录吧?”我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李婶说,你烧的每一张纸上,都有一个名字。烧完,你还会念‘对不起,这次也没能带你回家’。所以,那些纸上写的,除了她们的名字,还有……她们的遗书?”

  “遗书”两个字出口的瞬间,他眼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哀。

  那层坚硬的外壳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在昏黄的灯光下,在冰冷的雨夜里,仿佛时间都已静止。

  只有窗外的雨声,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这个小镇的罪恶。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走到那张简陋的床边。

  他掀开又冷又硬的床垫,从夹层里,抽出半张被火烧得残缺不全的信纸。

  纸张边缘焦黑卷曲,字迹被烟熏得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辨认出那歪歪扭扭的笔迹,充满了孩童般的天真和临死前的恐惧。

  上面写着:“哥,你说会带我走的。”

  落款是一个稚嫩的名字:“小芸”。

  我的心跳骤然停滞,胸口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第七次任务的目标,那个叫小芸的女孩,早就死了。

  顾昭亭要烧掉的,根本不是什么任务指令,而是这个女孩写给他的,最后一点信任和希望。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短暂地照亮了巷口一个模糊的人影。

  阿九撑着一把黑伞,静静地站在雨幕中,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了下去。

  一条加密短信已经发送成功,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目标情绪崩溃。冰柜未清空,计划继续。”

  屋子里,顾昭亭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像是从生了锈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明天……”他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混入脸上的雨水,“我带你去见她们,”

  最后一面。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最终的宣判。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被痛苦扭曲的脸,看着他胳膊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他告诉我,时间是凌晨两点。

  不能开车,不能有任何光亮,要穿最深色的衣服,像影子一样潜入那个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他说,那里很冷,让我多穿一点。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小屋。

  冰冷的雨水再次将我包裹,但这一次,我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我的血液,我的骨髓,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一种即将揭晓谜底的战栗感所占据。

  夜,还很长。

  距离凌晨两点,还有几个小时。

  这段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的酷刑。

  我回到姥姥家,坐在那棵老槐树下,黑暗将我吞没。

  我不知道,在那八个冰冷的铁柜里,等着我的,究竟是八具骸骨,还是八个不肯安息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