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谁在给死人调表?-《姥姥家的第三扇门:男教师的秘密》

  天光未亮,祠堂里积攒了一夜的寒气像冰冷的蛇,顺着我的脚踝向上攀爬。

  我没有开灯,只借着窗外那点微弱的、死鱼肚白似的光,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卷无声的胶卷。

  老旧放映机发出单调的嗡鸣,光束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母亲的脸在光影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我的眼睛早已干涩刺痛,但视线却死死钉在画面的一角——那台记录着她最后生命体征的脑电图仪器。

  屏幕上,那条代表她意识活动的曲线,正随着生命的流逝而剧烈地、毫无章法地跳动。

  我伸出颤抖的手,按下了暂停。画面定格在她阖上双眼的前一秒。

  然后,我将那枚冰冷的怀表举到耳边。

  嗒、嗒、嗒……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某种古老的催眠曲。

  起初,我只当它是时间的流逝,是死亡的倒数。

  可在这死寂的清晨,当我的精神被剥夺了睡眠而绷紧到极致时,我听出了异样。

  这不是均匀的秒针走动。

  它的节奏里有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和加速,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律。

  我闭上眼,将这韵律刻进脑海,然后,再次按下了胶卷的播放键。

  脑电波的曲线开始跳动。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

  那不规则的曲线,那代表着我母亲临终前最后挣扎的生命信号,其波峰与波谷出现的频率,竟然与怀表敲击的独特韵律……完全重合!

  一股寒意从我的尾椎骨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这不是巧合。

  绝不是。

  组织并非在追杀一个简单的“叛逃模型”,他们是在用一种特定的声波频率,像操纵木偶一样,远程激活、干扰、甚至摧毁一个人的意识!

  这块怀表,就是那个信号发射器,或者说,是接收和放大信号的终端。

  “泪”……我猛然想起苏眠的话,想起那些失败品唯一的共同点。

  眼泪是情绪最直接的生理反应。

  如果声波是控制意识的钥匙,那么强烈的情绪波动,比如悲伤到极致时流下的眼泪,就是唯一能干扰这把钥匙的生物信号。

  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火石般击中了我。

  我一直以为,“模型”不能哭,是因为哭泣代表着情绪失控,是产品的瑕疵。

  现在我明白了,我错得离谱。

  他们不是不允许模型哭。

  他们是害怕“哭”这个行为,会唤醒模型体内被压抑、被囚禁的,那仅存的一点点……属于人类的残留意识。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椅子上,浑身冷汗。

  就在这时,另一段被我忽视的记忆,如同被投入深井的石子,从我脑海深处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那是“金手指”里关于蜡烛制作的完整流程。

  我曾以为那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资料,可现在,每一个细节都变得触目惊心。

  流程图的最后一步,清清楚楚地标注着:“第七根烛熄灭前的‘断电瞬间’,为频率重置点。”

  断电……重置……

  那一瞬间,控制系统的声波频率会归零,系统为了自我保护会进行重启。

  而就在那万分之一秒的空窗期里,如果……如果有一股足够强大的、真实的、不被编码的情感洪流注入进去,系统会发生什么?

  是会被覆盖,还是会彻底紊乱?

  就在我沉浸在这足以颠覆一切的发现中时,祠堂的侧门被极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苏眠闪了进来,她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我需要的新一批硅胶样本。

  “快收好。”她把东西塞给我,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出事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K……他昨晚调阅了你母亲的档案。”苏眠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解,“他在那份档案前,站了整整一个小时。”

  我的呼吸一滞。

  “他从不看死人。”苏-Mian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我的认知里,“组织的规矩,死了的‘猎物’,档案立刻封存销毁。他破例了。”

  我的母亲……她不是一个普通的“猎物”。

  她是什么?

  是最初的那个,是他们所有“完美模型”的……原型?

  “走的时候,”苏眠的声音更轻了,几乎成了气音,“我听见他对助理说了一句话。”

  她凑到我耳边,那句话带着她嘴唇的颤抖,烫进了我的耳朵。

  “他说,‘她不该有眼泪’。”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句话,和昨夜阿九看到我流泪时,那震惊到脱口而出的“你不该有眼泪”,如出一辙。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评价,这是一种执念,一种烙印在组织核心成员骨子里的、代代相传的铁律。

  苏眠匆匆离去,我僵在原地,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个跨越了数十年的巨大阴谋。

  “进来吧。”顾昭亭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手里把玩着那枚阿九留下的打火机。

  我转过身,看到他正用指腹摩挲着打火机底座上几道不起眼的划痕。

  他的眼神专注而锐利,像在解读某种失落的古老文字。

  “你看出了什么?”我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良久。

  祠堂里安静得只剩下我的心跳和那台早已停止转动的放映机发出的余温。

  突然,他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抓住自己上衣的袖口,用力一撕!

  “刺啦”一声,袖口内侧的布料被撕开,露出里面缝着的一个极小的、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的白色标签。

  标签上,印着一串褪了色的编号:G-7。

  他将那枚标签扯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香炉。

  “这是……”我惊愕地看着他。

  “三年前,我潜入这个村子时,组织给我留下的身份印记。”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告别的决绝,“现在,用不上了。”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我,缓缓说出打火机上划痕的秘密:“是军用摩斯密码的缩写。K-9→G-7。”

  我没听懂。

  “K代表老K,9代表阿九。”他解释道,“意思是,老K派阿九来追查的目标,现在已经转移到了G区,也就是我这里。”

  我瞬间明白了。

  阿九昨晚的试探,那枚打火机,根本不是冲着我来的。

  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顾昭亭!

  “他们找的是我,不是你。”他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所以我得走。”他沉声说,“我必须动起来,让他们跟着我动。这样,你这里才是安全的。”

  “不行!”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你走了,我就真的没有退路了!我一个人……”

  “可你已经不需要退路了。”顾昭亭反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将那枚冰冷的怀表从我另一只手里拿过,重新塞回我的掌心,并用他的手包裹住。

  “林晚照,记住,”他的目光深邃得像一片夜空,“三点十三分,不是你的死期。它是重启键。”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向外走去。

  在祠堂门口,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绷带,解开,露出手臂上一道早已愈合的旧伤疤。

  他用小刀在伤疤上轻轻一划,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他将血迹抹在绷带上,然后将那枚带血的绷带,随意地丢弃在了通往村口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他旧伤复发的“证据”,也是引蛇出洞的饵。

  我站在祠堂的阴影里,眼睁睁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

  傍晚,天色彻底沉了下来。

  我按照顾昭亭的指示,躲进了祠堂的阁楼。

  这里布满灰尘,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木头的味道,但透过窗户的缝隙,却能将村口的一切尽收眼底。

  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是阿九。

  他独自一人来到村口,脚步从容,像是在散步。

  他很快就发现了那枚被“不慎”遗落的带血绷带。

  他弯腰拾起,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他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用一种没有感情的语调低语:“G-7出现,目标疑似转移。”

  几乎是同时,远处一棵大榕树的阴影下,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灯闪烁了一下,缓缓启动。

  那是老K助理的车。

  鱼儿上钩了。

  可我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因为我看见,就在阿九转身离开后,从村子另一头的密林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两道黑影。

  他们径直走向顾昭亭离开的方向,几分钟后,他们架着顾昭亭,从我的视野中一闪而过,消失在夜色里。

  他被带走了。

  我死死握紧手中的怀表,金属的棱角硌得我手心生疼。

  也就在这一刻,我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紧接着,那段胶卷里,我母亲在意识弥留之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的那句话,清晰地回响起来。

  “……等灯闪三下,我就回来。”

  刹那间,我的金手指仿佛被激活,自动屏蔽了那阵让我头痛欲裂的耳鸣,只将这句遗言,无限放大,反复播放。

  灯闪三下……回来……

  我闭上眼,所有线索在脑中串联成一条完整的锁链。

  怀表,声波,眼泪,第七根蜡烛,断电瞬间,三点十三分,重启键……还有母亲最后的话。

  我终于彻底明白了。

  所谓“模型”,从来就不是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

  她们只是被剥夺了哭泣的权利,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人。

  而我,林晚照,要让这世界上所有被囚禁的哭声,响彻云霄。

  我的目光,落在了手心那块冰冷的圆形金属上。

  它的指针,正一分一秒地,坚定地走向那个被顾昭亭称为“重启键”的时刻。

  三点十三分。

  不是终点,而是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