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窑塌之前没人哭-《姥姥家的第三扇门:男教师的秘密》

  我的心在那一瞬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胸腔像被铁箍层层勒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不是爆破声,是钟声。

  那座至少废弃了三十年的钟楼,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在今夜被强行唤醒。

  悠长而沉重的钟声,穿透湿冷的夜雾,一下,又一下,执拗地回荡在死寂的村庄上空。

  那声音仿佛从地底爬出,带着锈蚀金属的震颤,每一下都撞击在我的耳膜上,余音在颅骨内嗡鸣不绝。

  我猛地冲到窗边,双手撑着冰冷的窗台,指尖触到一层薄薄的夜露,寒意顺着指缝爬进血脉。

  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木框。

  金手指自动锁定的声波频率,像一根根尖锐的钢针,扎进我的大脑,刺得太阳穴突突跳动。

  那频率,那节奏,与许明远病历档案里记录的、他童年时期最严重那次哮喘发作的呼吸数据,分毫不差——每一次吸气短促如抽搐,每一次呼气拖着绵长的尾音,像在黑暗中挣扎的溺水者。

  他不是要同归于尽,他是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只属于他自己的葬礼。

  窗外,那个爬上钟楼的黑影已经到达了顶端。

  他把手中的煤油灯挂在钟楼的铁栏杆上。

  那团昏黄的光,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像一颗摇摇欲坠的、绝望的星星。

  灯焰在风中微微晃动,投下扭曲的影子,如同一个即将熄灭的灵魂在颤抖。

  他没有隐藏自己,他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他要成为靶子,一个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的靶子。

  我忽然明白了那片烧焦的梧桐叶。

  他补全的支撑结构,他画下的那个“√”,那丝通过炭笔传递而来的、不属于他自己的欣慰暖意……他不是在告诉我他收到了逃生路线,他是在告诉我,他收到了我的“见证”。

  他知道有人明白了他要做什么,这就够了。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生路,而是一个懂得他为何赴死的观众。

  那不是求救,也不是宣战。

  那是一种献祭。

  他正用自己童年最痛苦的呼吸节奏,向整个村庄,向那个藏在暗处的魔鬼,宣告自己的存在,以及……终结。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金手指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处理着信息。

  钟声能传多远?

  整个村子,包括村口老K的住处。

  这种持续不断、充满规律的声响,在这样的夜晚,比任何警报都更加刺耳。

  老K不可能听不见。

  他今天白天用戒指扫描地面的行为已经说明,他是个警惕到骨子里的多疑之人。

  一个疯子在敲响一座废弃的钟,这本身就是最异常的信号。

  果然,钟声响到第七下的时候,一阵引擎的低吼声,像一只野兽在黑暗中苏醒,由远及近,精准地刺破了钟声的间隙。

  那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从地底碾过,震得窗玻璃微微发颤。

  是老K的黑色轿车。

  车灯没开,它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村道,朝着钟楼的方向驶来。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喉咙干涩如砂纸摩擦,肺部像被抽空。

  我下意识地蹲下身,把自己完全藏在窗台下面。

  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我的肋骨,每一次搏动都让耳膜嗡鸣。

  老K来了。

  他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许明远在明处,他在光亮里,用自己的生命敲响丧钟。

  老K在暗处,他在阴影里,像一条闻到血腥味的毒蛇,正迅速地蜿蜒而来。

  这是一场狩猎。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怀里那块冰凉的怀表仿佛也感受到了我的恐惧,表面的金属寒意刺骨,贴着胸口的位置像一块冻住的冰。

  我的金手指无法穿透墙壁看到外面的具体情况,但它能捕捉到一切细微的震动和声音。

  我能“听”到车轮碾过泥土的沉闷声,泥浆被挤压的“噗嗤”声,能“听”到它停在钟楼下方的空地上时,引擎熄火后那瞬间的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第八下钟声响起。

  依然是那个节奏,不紧不慢,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在用自己的生命,为老K布下一个局。

  可这局究竟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了激怒他?

  还是有更深的意图?

  我盯着地面,思绪如蛛网般延展。

  钟楼结构脆弱,但绝不是一盏煤油灯就能点燃的。

  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口钟,和一个充满悲怆的节奏。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摩挲着怀表的划痕,那段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又一次翻涌上来。

  火光,哭喊着“娘别走”的小男孩,黑袍男人冷漠的背影……钟声。

  我的脑中“轰”地一声,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

  对了,钟声!

  那段记忆里,隐约也有钟声的背景音!

  是村里谁家办丧事的声音吗?

  还是……

  不,不对。

  那晚的火灾,发生在深夜。

  村里的丧钟,绝不会在那个时候敲响。

  除非,那钟声,本身就是事件的一部分。

  我猛地站起身,重新趴在窗台上。

  我必须看清楚。

  我不能让许明远就这么白白死去。

  即便我不知道他完整的计划,我也必须成为那个最清醒的见证者,记录下每一个细节。

  或许,这其中就藏着他真正想传递给我的信息。

  夜雾似乎比刚才更浓了,湿气黏在脸上,像一层冰冷的纱。

  钟楼的轮廓在浓雾中模糊成一个巨大的剪影,边缘被雾气吞噬,仿佛随时会沉入虚无。

  只有那点煤油灯的光,固执地亮着,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

  许明远的身影在光晕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衣角在夜风中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第九下钟声,如期而至。

  它的余音在空气中震颤,久久不散,仿佛在叩问着什么。

  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压下心底的恐惧和纷乱的思绪。

  我不再去想老K会在钟楼下做什么,也不再去猜测许明远的最终目的。

  我只做一件事——分析。

  这是我的本能,也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死死盯着钟楼的方向,金手指本能地开始分析、计算、建模。

  它过滤掉风声、虫鸣,甚至我自己急促的心跳,只锁定那唯一的声源。

  它在我的脑海中拉出一条精准的时间轴,把每一次钟声的起点和终点,都用红点标记出来。

  第十下钟声敲响。

  我的金手指立刻给出了结论。

  十二秒。

  不多不少,整整十二秒的间隔。

  每一次撞击,都像在我的心上凿出一个洞。

  每一次沉寂,都是在为下一次的撞击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

  这种机械般的精准,绝不是一个单纯为了宣泄情绪的人能做到的。

  他在用生命倒数。

  可他倒数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