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闷油瓶点迷津-《衍天道纪》

  难道这幕后邪修,竟与佛门密宗有关?或是窃取了密宗的秘法,加以扭曲利用?

  牧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此事牵扯,似乎越来越广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邪异的骨片收起,这将是重要的线索和证据。

  随后,他不敢在此久留,迅速将现场稍作处理,抹去自己留下的明显痕迹,又将那黑袍人的尸体拖入那个阴森的地洞入口附近,以荒草略微掩盖——或许日后宗门来人调查,能用得上。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取出宗门传讯符箓,以极快的速度将方才经历、邪修已被击毙、发现密宗风格邪异骨片、以及怀疑其与扭曲佛门秘法有关等重要信息刻入其中,抬手一扬,符箓化作一道青光,急速射向青云宗方向。

  希望宗门能足够重视此事!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阴森的地洞入口,强压下深入探查的冲动。此地诡异莫测,绝非他现在一人所能应对。

  转身,牧云施展身法,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阴冷与死亡气息的废墟。

  身后,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无数冤魂在低语。

  那黑黢黢的地洞深处,似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离了那阴森废墟,牧云并未立刻返回宗门,而是绕至河口村外僻静处,寻了一处清澈溪流,仔细清洗了手上沾染的些许泥污与那黑袍人溅射出的黑血,又运转真气。

  将周身可能残留的阴煞邪气彻底涤荡干净,直至《听风辨器诀》感知中再无丝毫异样,这才稍稍安心。

  那邪修学徒虽被击毙,但其背后牵扯出的密宗邪纹、冥婚阴谋,以及可能存在的更强大邪修,都让牧云心头沉甸甸的。

  此事绝非寻常,宗门内的反应至关重要。

  他并未在村中过多停留,安抚了村正几句,言明已击退邪祟并上报宗门,令村民暂可安心,随后便施展身法,一路疾驰回山。

  抵达青云宗山门时,日头已然西斜。

  守门弟子验过身份,目光在他身上略微停留,似乎已听闻些许风声,却并未多问。

  牧云径直前往事务堂交付任务。执事弟子查验了任务卷轴,又似乎接到了什么传讯,看向牧云的眼神多了几分惊异与探究,但还是依规发放了二十贡献点和十块下品灵石的奖励。

  “牧师弟……深入险地,力毙邪修,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执事弟子语气复杂地恭维了一句。

  “分内之事,师兄过誉了。”牧云平静回应,收起奖励,并不多言,转身便走。

  他能感觉到,自踏入山门起,暗地里投来的目光便多了不少。

  击杀邪修学徒的消息,显然已在一定范围内传开。这其中有关注,有好奇,或许也藏着如赵虎、钱长老之流的嫉恨与恶意。

  他无心理会这些,此刻心中最记挂的,便是怀中那枚得自邪修、刻有扭曲密宗邪纹的骨片,以及玄黓师叔那日看似无意点出的“非道非佛,走了歪路”之语。

  此事,或许唯有那位深藏不露的经阁看守,能给他一些指引。

  再次来到经阁那座古朴的九层高塔前,夕阳余晖为塔身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边,檐角铜铃在晚风中轻响,涤荡心神。

  玄黓师叔依旧歪靠在那张竹椅上,仿佛从未移动过,身旁小案上的香炉内,那三根暗红色线香依旧保持着将熄未熄的状态,甚是奇异。

  牧云上前,恭敬行礼:“弟子牧云,求见玄黓师叔。”

  玄黓师叔眼皮都未抬,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应答。

  牧云略一沉吟,并未直接拿出那邪异骨片,而是措辞谨慎地问道:“弟子日前执行任务,遇一邪修,其功法诡异,似能操控阴魂,布设邪阵,与以往所闻中原道魔迥异,倒似……似有些西域梵门的影子,却又阴邪无比。不知师叔对此类邪法,可有耳闻?”

  玄黓师叔依旧保持着瞌睡的姿势,枯瘦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在竹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沉默了片刻,才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含糊得像是在说梦话:“西域……秃驴们……玩意儿是多了点……好的不学……尽搞些……降魔……伏魔……到头来……魔没降住……自己先入了魔障……嗤……”

  他话语断续,充满嘲讽,却并未否认牧云的猜测。

  牧云心中一动,继续道:“那邪修还携有一物,甚是邪门……”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枚用布帛包裹着的黑色骨片,略微掀开一角,露出那布满暗红色邪异纹路的表面。

  “其上纹路,似佛非佛,似咒非咒,弟子才疏学浅,实在难以辨认,还请师叔点拨。”

  当那骨片露出一角时,玄黓师叔那一直半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细缝。

  浑浊的目光落在骨片纹路上,停留了足足三息。

  随即,他又闭上了眼,恢复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仿佛只是瞥了一眼无关紧要的东西。

  但他敲击扶手的手指却停了下来。

  “阴阳逆乱,魂魄为柴。”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八个字,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非道非佛,走了歪路。哼,倒是越来越下作了。”

  牧云精神一振,屏息凝神,静待下文。

  玄黓师叔却又陷入了沉默,似乎不愿再多言。

  牧云心中焦急,知道机会难得,硬着头皮再次恭敬请教:“师叔慧眼如炬,一言中的。只是不知此等邪法,根源究竟在何处?弟子日后若再遭遇,也好有所防备。”

  玄黓师叔似乎被他的锲而不舍弄得有些烦了,咂了咂嘴,终于又懒洋洋地开口道:“佛门……密宗……有一支……专司镇魔……封印……其真言手印……确有独到之处……能调伏外道……稳固心神……”

  他话锋一转,带着浓浓的讥诮:“然……人心鬼蜮……岂是区区符文所能尽封?有那等不入流的……自以为得了天授……妄图以邪驭邪……窃取密宗镇魔真言……逆转阴阳……以生灵魂魄为祭品……怨力为柴薪……炼制些不伦不类的鬼玩意儿……美其名曰‘鬼仆’、‘阴兵’……实则……连魔道都瞧不上眼的破烂货……蠢不可及……”

  虽然言语刻薄且零碎,但牧云已然听明白了!

  这幕后邪修,果然是窃取了佛门密宗一支专司镇魔封印的真言秘法,然后以其为基础,逆转扭曲,创出了如今这种以特定生辰八字魂魄为材料、以怨力为能源、炼制“冥婚鬼仆”的邪恶法门!

  “阴阳逆乱,魂魄为柴”——这八字评价,精准恶毒地概括了其本质!

  “那……依师叔之见,此等邪修,目的为何?莫非仅仅是为了炼制几个‘鬼仆’?”牧云追问。

  玄黓师叔嗤笑一声,似是不屑:“目的?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之辈……能有何高尚目的?或为逞凶斗狠……或为窥探阴私……或为牟取些见不得光的利益……再或者……就是单纯的蠢……觉得这般便能速成神通……可笑……”

  他顿了顿,语气似乎认真了一丝丝:“不过……此法虽蠢……却有一桩歹处……若能集齐特定数目、特定八字的‘鬼仆’……以其为核心布下‘百鬼阴煞阵’之类的东西……倒也能短时间内汇聚可观的阴煞之力……足以催动某些需要大量负面能量才能驱动的古老邪阵或器物……那后果……便难说了……”

  牧云心中骇然!汇聚阴煞之力?驱动古老邪阵或器物?

  这图谋恐怕远比想象中更大!

  他忽然想起后山鬼哭林的异动、那夜感知到的地底恐怖存在、以及崩断的青铜锁链……难道这些并非孤立事件?

  “师叔,此事是否可能与宗门近期地脉震荡、后山异动有关?”牧云忍不住将心中最大的疑虑问了出来。

  玄黓师叔闻言,敲击扶手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双一直耷拉着的眼皮似乎又睁开了一丝,浑浊的眼底深处,仿佛有一抹极淡的精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再次沉默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久到牧云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慢悠悠地、意有所指地开口道:“这青云宗啊……山下的麻烦还没弄明白……山上的风……倒是越刮越邪乎了……小子……”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指了指经阁,又仿佛无意般地指了指后山的方向。

  “……水深得很呐……没那金刚钻……别瞎凑热闹……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像是在警告牧云不要多管闲事,明哲保身。

  但结合他之前透露的信息和那意味深长的动作,牧云却听出了更多的弦外之音——宗门内的水,比山下邪修更深!后山之事,绝非简单的地脉震荡!

  甚至可能……与宗门内部某些人有关?

  想到赵虎与戒律堂钱长老的关系,想到那夜黑衣人与张狂的交易,牧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多谢师叔指点迷津!弟子谨记教诲!”牧云深吸一口气,郑重行礼。

  玄黓师叔今日所言,信息量巨大,虽未直接点明,却已为他拨开了重重迷雾,指明了方向。

  玄黓师叔不再理会他,又恢复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仿佛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牧云小心地收好那枚邪异骨片,再次行礼后,转身离开。

  脚步看似平稳,心中却已波澜起伏。

  经此一点,他已然明了。

  河口村的冥婚事件,绝非孤立。其背后,是一个窃取并扭曲了佛门密宗秘法的邪修组织,正在暗中收集特定魂魄,图谋甚大。

  而这一切,很可能与青云宗内部某些势力、乃至后山镇压的隐秘息息相关!

  自己无意间,似乎撞破了一个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前路凶险,步步惊心。

  但牧云眼中,却并无畏惧,反而燃烧起更加炽烈的光芒。

  求知、证道、革新……这条路上,从来都不会平坦。

  他握紧了怀中那枚温润的衍道玉简。

  水再深,也要搅它一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