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丹毒噬紫府-《衍天道纪》

  佛道虽殊途,却未必同归。这老僧的出现,以及他看似无意实则有的言行,究竟藏着怎样的深意?

  牧云心中疑虑更深,但对前路的方向,却也因此更加清晰。

  无论这老僧是善意还是另有目的,无论宗门暗流如何汹涌,他已然立下心念,便不会再动摇。

  宏愿已种心田,只待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之日。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讲经的身影,转身悄然离去,背影融入柴山的方向,坚定而沉默。

  心性的蜕变,远比力量的提升更为重要。这一点明悟,将引领他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宏愿初立,心灯点亮,牧云的目光穿透了柴山的贫瘠与苦役的辛劳,落在了那条虽荆棘密布却属于自己的道途之上。

  然而,道心虽坚,现实的壁垒却冰冷而坚硬。黑火尸毒如同附骨之蛆,时刻蚕食着他的生机,玉简修复缓慢,修为进展更是如同龟爬。

  那苦行僧带来的危机感与机遇感并存,让他对力量的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尽快突破,至少要先踏入炼气二层,方能拥有更多自保之力,方能真正开始践行那初立的宏愿。

  希望,似乎就在那仅剩的辟谷丹上。

  虽然明知此丹劣质,丹毒深重,但其中蕴含的相对精纯的能量,却是他目前唯一能快速获取的“资粮”。

  此前服用两粒,虽沉积丹毒,却也切实推动了《朽木诀》的运转,让他触摸到了炼气二层的壁垒。

  “只要再进一步……只要冲破这层关卡,便能以更强的修为慢慢化解丹毒……”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如同诱惑的魔音,“富贵险中求,修行之路,岂能畏首畏尾?”

  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仅剩的三粒辟谷丹。一个更为激进的想法浮现——为何不一次性服用?借助更强的药力,一鼓作气,强行冲关!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再也无法遏制。对力量的极致渴望,混合着初立宏愿带来的急切,压倒了应有的谨慎。

  是夜,万籁俱寂。同屋杂役鼾声如雷,牧云却悄无声息地坐起,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厉芒。

  他取出那三粒色泽浑浊、散发着杂质气息的辟谷丹,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尽数吞服下去!

  丹药入腹,瞬间化开!远比前两次更加磅礴、却也更加驳杂狂暴的药力,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冲入他本就并不宽阔的经脉!

  “呃!”牧云闷哼一声,脸上瞬间涌起一股异样的潮红。庞大的能量撑得他经脉鼓胀,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感也充斥全身!

  他不敢怠慢,立刻全力运转《朽木诀》,引导着这股汹涌的药力,向着那炼气二层的壁垒发起了疯狂的冲击!

  一次又一次!灵力如同怒涛,狠狠拍击着境界的关隘!

  起初,进展似乎极为顺利。那层之前坚若磐石的壁垒,在如此猛烈的冲击下,竟然开始松动,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有效!牧云心中狂喜,更加疯狂地催动药力,不顾一切地冲击着!

  然而,他低估了劣质丹药的可怕,更高估了自己身体承受的极限,更是完全忽略了那黑火尸毒的阴毒与狡诈!

  就在他全力冲关、心神完全沉浸在引导药力之时,那沉积在经脉各处的丹毒,在这股庞大药力的带动和挤压下,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活跃、凝聚、并向着经脉最深处侵蚀!

  更可怕的是,那盘踞肺腑核心的黑火尸毒,似乎早已等待着这个机会!

  它如同拥有灵智的毒蛇,敏锐地捕捉到了丹毒大量汇聚、以及牧云心神全部用于冲关而无暇他顾的绝佳时机!

  蓦然间,黑火尸毒动了!它不再是被动地盘踞,而是主动地、凶猛地扑出,并非攻击牧云的本源,而是——疯狂地吞噬、融合那些活跃的丹毒!

  尤其是丹毒之中,那些因炼制火候失控而产生的焦灼毒素以及那疑似“炎煞”的杂质,与黑火尸毒的性质产生了诡异的共鸣,仿佛干柴遇烈火!

  滋滋——!

  牧云体内仿佛传来了无声的燃烧爆鸣!黑火尸毒融合了大量丹毒后,性质陡然变得无比暴烈、歹毒!

  它不再是单纯的阴寒蚀骨,而是化作了一种兼具阴煞与火毒双重特性的、更加可怕的黑红色毒火!

  这变异后的毒火,如同脱缰的疯兽,瞬间反客为主,反而裹挟着那些尚未被炼化的药力,以更加狂暴凶猛之势,在他经脉内疯狂冲撞、焚烧、腐蚀!

  “噗——!”

  牧云猛地喷出一大口黑红色的、带着刺鼻腥臭和灼热气息的血液!血液溅落在干草上,竟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焦黑碳化!

  剧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经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寸寸撕裂,肺腑如同被扔进了岩浆之中灼烧,甚至连意识都仿佛要被那毒火烧成灰烬!

  冲关瞬间中断!那原本即将破开的壁垒不仅瞬间复原,甚至变得更加坚固!

  走火入魔!丹毒反噬!尸毒异变!

  三重灾难同时爆发!

  “啊——!”牧云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嚎,整个人从草铺上滚落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起来!

  皮肤表面,一根根血管如同黑色的蚯蚓般凸起扭动,脸色瞬间由潮红变为骇人的青黑,七窍之中开始渗出黑红色的毒血!周身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萎靡、溃散!

  紫府(泛指修士丹田、识海等核心区域)如同被万千毒针穿刺,又被毒火疯狂灼烧,根基正在被疯狂破坏!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这一次,比面对鬼轿时更加真切,因为毁灭来自内部,来自他自己的愚蠢和贪婪!

  同屋的杂役被他的惨叫声惊醒,看到他那副恐怖的模样,皆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无一人敢上前。

  “救……命……”牧云伸出如同枯柴般、布满黑色纹路的手,向虚空抓去,却什么也抓不到。视线开始模糊,听觉渐渐远去,只有那焚心蚀骨的剧痛无比清晰。

  完了……这一次,真的完了……宏愿初立,便要以如此可笑的方式终结了吗?

  不甘!绝望!悔恨!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烧成灰烬的最后一刻——

  怀中的玉简,感受到了宿主生命极速流逝的危机,感受到了那变异毒火的恐怖威胁,骤然间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嗡!

  清辉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近乎自毁般的璀璨光芒,强行注入牧云即将崩溃的体内!

  它不再试图去镇压、去净化——那已经不可能做到。

  在这绝对的死局面前,玉简那“衍”之道的推演能力被激发到了极限!

  它以牧云濒死的身体为战场,以那狂暴的变异毒火为分析目标,疯狂地调取着之前记录的一切信息:

  黑火尸毒的本源特性!

  丹毒的构成与炎煞杂质!

  星辰之力的净化原理!

  《度人经》残文的镇煞安神片段!

  阵法符文的能量结构!

  墨家机关术的精密控制!

  甚至……那苦行僧宏愿之力带来的心神凝聚法!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被玉简不计代价地燃烧、推演、重组!

  它在寻找!在这十死无生的绝境中,推演那唯一的、理论上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代价是巨大的!玉简表面的光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甚至那原本温润的玉质都开始变得灰暗,表面那道先前推演黑火本源时出现的细微裂痕,正在缓缓扩大!

  但与此同时,一股庞大、复杂、却透着疯狂与逆反意味的信息流,硬生生挤入了牧云即将湮灭的意识之中!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功法,而是一个模糊、凶险、违背常理的——险招构想!

  利用……煞气?引煞入体?以毒攻毒?

  反向炼化?!

  牧云那即将消散的意识,捕捉到了这最后的、疯狂的信息!

  以自身为鼎炉,引外界极阴煞气入体,与体内那变异毒火相互冲突、相互消耗?

  再借助玉简最后的力量和《朽木诀》的底子,于死境中寻找平衡,强行炼化这变异的黑火毒?!

  这简直是疯子才会想出的办法!引煞入体,本就是魔道、左道修士才敢触碰的禁忌,九死一生!

  更何况他如今状态,稍有不慎,便是立刻爆体而亡,神魂俱灭!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

  要么立刻死!

  要么搏这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不……甘……心!”

  牧云那被毒火灼烧得几乎破碎的灵魂,发出了最后一声无声的咆哮!

  他选择了搏!

  用尽最后一丝意念,沟通玉简,表示接受这疯狂的方案!

  下一刻,玉简那本就黯淡的光华彻底内敛,仿佛将所有残余力量都用于维持这最后推演的稳定。

  而牧云的身体,则如同一个破败的漏斗,生机飞速流逝,唯有那变异的黑火毒在疯狂燃烧,等待最终的毁灭。

  死亡的气息,笼罩了这间破旧的木屋。

  远处,似乎传来张狂等人被惊动后赶来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但这一切,都与牧云无关了。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七窍流着黑血,身体微微抽搐,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一场豪赌,已然押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