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火蕴奇毒-《衍天道纪》

  老执事那番“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的点拨,如同在牧云紧闭的心室中凿开了一扇天窗,照进了全新的光芒。

  他不再将体内那混乱庞杂的力量视为必须驱除的毒瘤,而是开始尝试以一种审视、探究,甚至略带期待的目光,去内视那一片依旧纷乱不堪的“战场”。

  然而,理念的转变并非一蹴而就。平衡之道,知易行难。体内诸多力量属性迥异,彼此冲突激烈,想要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谈何容易?

  他数次尝试引导一丝尸毒与玉简清气接触,皆以失败告终,反而引得尸毒反扑,痛楚加剧,若非玉简及时镇压,险些再次酿成大祸。

  他意识到,在寻求“和”之前,必须先“知”。必须更深入地了解自己最大的敌人——那黑火尸毒的本质。唯有洞悉其根源与特性,方能谈及其他。

  于是,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从幽谷深处带回的那两样东西上:一是以树叶包裹、依旧散发着腥臭粘稠的妖植汁液;二则是那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缠绕于妖植根系深处的诡异碎骨影像。

  夜深人静,同屋的杂役早已沉入梦乡,鼾声四起。牧云悄无声息地取出那包妖植汁液,置于身前。

  借着窗外微弱星辉与怀中玉简散发的蒙蒙清光,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树叶。

  那墨绿色的汁液暴露在空气中,腥臭之气愈发浓郁,甚至带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微弱毒性。

  汁液本身似乎蕴含着浓郁的草木精粹与阴煞之气,正是那妖植力量的来源。

  他屏住呼吸,尝试分出一缕微弱的神识,探向那汁液。同时,全力催动玉简,令其分析记录这汁液的每一分特性。

  玉简微热,表面流光轻转,很快便有了反馈。这汁液确是那妖植的生命精华,蕴含强烈的木系煞气与一种腐蚀性的神经毒素,能麻痹生灵,吸食精气。但……也仅此而已。

  它与牧云体内的黑火尸毒虽有相似之处,都属阴煞范畴,却并非同源,更像是一种……被更高等力量污染、异化后的产物。

  牧云微微失望,但并未气馁。他将汁液重新包好藏起,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心神沉入识海,全力观想、回忆那日在幽谷深处所见到的、深埋于妖植根系之下的那块诡异碎骨!

  细节!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

  那漆黑的色泽,那尖锐的断裂口,尤其是那遍布骨身、天然生成、却又复杂扭曲、仿佛拥有生命的暗红色纹路!

  他集中全部意志力,在识海中一点点勾勒、重现那碎骨的形态。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额角很快渗出细汗。

  那碎骨的影像似乎带着某种力量,抗拒着他的窥探,观想之时,竟让他神魂都感到一丝刺痛与冰寒。

  但牧云咬牙坚持,玉简亦在他观想过程中散发温润光辉,稳定他的心神,助他记忆。

  终于,那碎骨的完整影像,包括那些细微的纹路走向,都被他在识海中清晰地重现出来!

  就在影像成型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他肺腑深处,那一直被玉简死死镇压的黑火尸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骤然间疯狂地躁动、沸腾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贪婪与渴望的剧烈共鸣,自那尸毒核心爆发而出,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数倍!

  “呃!”牧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只觉得肺腑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又似有无数阴毒的火焰要从内而外将他点燃!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玉简也前所未有地剧烈震动起来!温润清光暴涨,不再是平和地镇压,而是如同发现了某种至关重要的目标,进入了某种全力的“分析”、“推演”、“解析”状态!

  玉简表面,那些原本流转不息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组合、分解、再生!

  那太极阴阳鱼的虚影甚至直接投射而出,悬浮在牧云身前,缓缓旋转,阴阳双鱼之中,各自浮现出无数细微到极点的、代表不同能量属性和物质构成的奇异符号!

  玉简的推演对象,正是牧云识海中观想出的那块碎骨,尤其是其上那些天然的暗红色纹路!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缓慢。牧云强忍着体内尸毒疯狂躁动带来的巨大痛苦,死死维持着识海中碎骨影像的稳定,为玉简的推演提供着“样本”。

  他能看到,玉简投射出的光影中,那碎骨的虚影被无限放大,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变得清晰无比,其笔划走向、能量节点、乃至每一丝微小的弧度,都被玉简拆解分析到了极致!

  这些纹路……绝非装饰!它们是一种天然的、“道”的显化!是一种极其古老、极其霸道、兼具阴煞与毁灭特性的力量规则,自然铭刻于这不知名兽骨之上的体现!

  而牧云体内的黑火尸毒,其核心本质,正是与这碎骨纹路同源的力量!

  甚至可以说,牧云所中的尸毒,是这原始力量的一种衍生、一种稀释、或者说……一种被污染后的变种!

  玉简的推演仍在继续,它开始模拟这原始力量的构成、性质、以及……转化可能!

  一幕幕信息流如同潮水般涌入牧云感知:

  “……推演转化可能一:以至阳星辉强行中和,成功率不足一成,风险极高……”

  “……推演转化可能二:以同源煞气引导剥离,需寻找更精纯煞脉……”

  “……推演转化可能三:以‘衍’之道,模拟其纹,引导其力,化为己用,构建‘混沌衍一诀’基础(极度危险,仅为理论推演)……”

  无数庞杂的信息冲击着牧云的意识,但他却牢牢抓住了最关键的核心!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这黑火尸毒,并非简单的阴煞之毒!其核心,是一种极其罕见、极其可怕的、名为“黑火”的异种能量!

  它同时具备阴煞的死寂腐蚀与某种毁灭真火的灼烧特性,阴阳兼具,歹毒无比!寻常手段根本无法化解!

  那幽谷中的妖植,正是长期受到这块蕴含“黑火”本源的碎骨煞气滋养,才发生了异变!

  而矿渊中的尸煞之气,恐怕也是源自某处类似的本源泄露,只是浓度更低,混杂了更多死尸怨气,才让他侥幸未当场毙命,但也已深入肺腑,难以根除!

  那碎骨上的天然煞纹,正是这“黑火”本源力量的部分显化!

  而玉简最后推演出的那所谓“混沌衍一诀”,更是让牧云心惊肉跳!那竟是要主动引导、模拟、甚至掌控这种可怕的力量?!

  这条路,无疑是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比引星辉淬体还要危险百倍!

  但……这也似乎是唯一一条能彻底解决隐患,甚至化害为宝的道路!契合老执事所说的“冲气以为和”,也契合“衍”之道的包容与演化!

  就在玉简推演到最关键处,试图模拟那“黑火”本源纹路的能量运转时——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自玉简内部传出!

  那悬浮的太极虚影猛地一阵晃动,变得明灭不定,表面的流光符文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推演被迫中断!

  玉简的光芒骤然黯淡了许多,甚至表面都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细微的裂痕!仿佛强行推演这种层次的力量,即便以玉简之能,也遭到了反噬!

  牧云更是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识海中观想的碎骨影像瞬间崩碎,整个人萎顿在地,眼前阵阵发黑。

  体内躁动的黑火尸毒也因失去目标,缓缓平复下去,但那股灼蚀剧痛依旧清晰。

  他瘫在地上,剧烈喘息,心中却充满了震撼与明悟。

  虽然推演中断,玉简受损,但他已经拿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黑火毒!本源骨纹!混沌衍一诀!

  方向已然清晰,尽管前路遍布荆棘,凶险万分。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怀中光芒黯淡、甚至出现细微裂痕的玉简,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但更多的却是坚定。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玉简,将其贴身收好。然后,挣扎着坐起,目光仿佛穿透了木屋的墙壁,再次投向那幽谷的方向。

  那块碎骨……他必须得到它!那是理解黑火毒、乃至未来可能修炼那虚无缥缈的“混沌衍一诀”的关键!

  但绝非现在。以他现在的实力,靠近那妖植都九死一生,更别提取走那作为其力量本源的碎骨了。

  变强!必须更快地变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重新闭上眼睛,开始运转《朽木诀》,不是祛毒,而是尝试着去感受、去安抚体内那刚刚经历过剧烈躁动的黑火尸毒,以一种全新的、试图去“理解”而非“对抗”的心态。

  夜还很长。知识的获取付出了代价,但也点燃了更强烈的希望与野心。

  黑火蚀道基,然火种已埋,只待燎原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