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你可愿回头?-《娇妾禅房好孕,清冷佛子夜夜缠腰》

  山风猎猎,吹起程知意的鬓发与衣袂。

  她活了两辈子,从未见过这般恢弘壮阔的景象。

  前世,她是被囚于深宅的笼中鸟,连一方完整的四角天空都难得一见。

  今生,她虽身在宫宇,却亦是步步为营,心上的枷锁比高墙更甚。

  此刻,站在这山巅之上,俯瞰着整座人间繁华,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开阔,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

  “如何。”

  楚临洲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带着一丝笑意。

  “我这处地方,还算值得程娘子费力攀爬一趟么。”

  程知意缓缓回过神,胸口仍旧起伏不定,却是被眼前的盛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楚临洲瞧着她那副呆呆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更深。

  “瞧你这神情,倒像是头一回进京城的乡下丫头。”

  程知意闻言,非但没有恼,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可不是么。”

  “我本就是乡下来的,能得见这般景象,已是托了楚公子的福。”

  她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自嘲,却也坦然。

  楚临洲看着她被灯火映照的侧脸,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与防备的眸子,此刻正闪烁着纯粹的惊艳与欢喜。

  就像个得了糖吃的孩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费心将她引来此地,当真是做对了。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夜空。

  “咻”的一声。

  一束金色的光芒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程知意下意识地抬起头。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束金光在夜幕的最高处轰然炸开,化作万千点金色的星雨,洋洋洒洒,照亮了半边天际。

  无数的烟火争先恐后地腾空而起,在墨蓝色的夜幕上,绽放出了一朵又一朵绚烂至极的花。

  程知意彻底被这漫天的华彩夺去了心魄。

  她仰着头,张着嘴,眼中倒映着明灭的火树银花。

  山风有些凉了。

  一件带着淡淡皂角清香与男子体温的外衫,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程知意一怔,回过头,正对上楚临洲那双含笑的眼。

  烟火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竟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几分。

  “当心着凉。”

  他凑近她的耳边,用盖过烟火轰鸣的音量说道。

  程知意的脸颊微微发烫,她拉了拉身上的外衫,低声道了句谢。

  “听闻对着岁首的第一场烟火许愿,很是灵验。”

  楚临洲的声音再次响起。

  “程娘子可许了什么愿。”

  许愿。

  程知意在心中自问。

  她的愿望是什么。

  是愿她腹中的孩儿能平安降生,一世顺遂。

  还是愿她自己能如愿以偿,坐上那人人都艳羡的靖安王妃之位,将前世的仇敌一一踩在脚下。

  这些愿望,求神佛,真的有用么。

  她扯了扯嘴角,眸光在绚烂的烟火下显得有些晦暗。

  “我的愿望,说出来怕是不灵了。”

  她转而看向他,反问道。

  “不知楚公子可有什么心愿。”

  楚临洲定定地看着她,烟火在他身后一朵接一朵地炸开,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

  “我的心愿么。”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的心愿,说出来,怕是会吓着你。”

  程知意的心没来由地一跳。

  她觉得楚临洲的目光,像一张温柔的网,正不动声色地将她笼罩。

  那目光里没有萧晏那种不容置喙的占有,却带着一种更令人难以挣脱的吸引力。

  让她觉得自己被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看待,而不是一件漂亮的物件,或是一个诞育子嗣的工具。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丝危险。

  她连忙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楚公子惯会说笑。”

  “这京城之中,还有能吓着人的事么。”

  “自然是有的。”

  楚临洲的视线依旧落在她的脸上。

  “譬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轰的一声。

  程知意的脑中,仿佛也跟着炸开了一朵烟花。

  她知道他话中有话,却不敢深思,更不敢回应。

  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投向那漫天烟火,心中却早已乱成了一团麻。

  不行。

  她暗暗告诫自己。

  程知意,你要清醒一些。

  你来这京城是为了什么,你如今的身份又是什么。

  你肚子里怀的是靖安王的孩子,你的未来,早已与那座王府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楚临洲再好,也不过是这上元夜里一场绚烂的烟火,看过,便该忘了。

  绝不能沉溺其中。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楚公子真是见多识广,连这等偏僻的观景佳处都知道。”

  她刻意转换了话题,语气也恢复了平日里的客气与疏离。

  楚临洲何等聪明,自然听出了她话语里的退避之意。

  他也不点破,只顺着她的话头,懒懒地应道。

  “年少时顽劣,不爱读那些圣贤文章,总爱跟着家父家母四处游历。”

  “京城内外的山山水水,倒是比那些经史子集要熟悉得多。”

  “说起来,倒让程娘子见笑了。”

  程知意听他这般说,心中那份紧绷感稍稍松懈了些。

  “楚公子过谦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本就是相辅相成之事。”

  “公子有这般见识,已是胜过许多只知埋头苦读的书生了。”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楚临洲却忽然轻笑一声。

  “哦?”

  “那依娘子看,我与靖安王相比,又如何呢。”

  程知意的心猛地一沉。

  他竟会突然提起萧晏。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沉默。

  楚临洲仿佛也并未期待她的回答,他只是悠悠地望着山下的灯火,自顾自地说道。

  “靖安王是国之柱石,是定海神针,是万民敬仰的战神。”

  “我不过一介闲散的侯府公子,自然是远远不及的。”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程知意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在说“远远不及”四个字时,眼底并无半分自谦或失落。

  反而,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自负。

  “王爷有王爷的好,公子亦有公子的长处,本就不是一类人,又何必放在一处比较。”

  程知意思量再三,还是给出了一个最稳妥的答案。

  楚临洲闻言,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娘子倒是会和稀泥。”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你说得对。”

  “我与他,的确不是一类人。”

  “他能给你的,是滔天的权势,是无上的尊荣,是靖安王妃的头衔。”

  他说着,忽然向前踏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山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的声音在烟火的间隙里,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而我能给你的,或许只是一场风花雪月,几许闲云野鹤。”

  程知意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却抵上了一块微凉的山石,退无可退。

  她有些慌乱地抬起眼,正对上他深邃如夜的眸子。

  “楚公子,你……”

  她想说,你喝醉了么。

  可他身上,分明没有一丝酒气。

  程知意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烟火看完了。”

  楚临洲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在寂静的山顶上,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我们是该回去了。”

  程知意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程知意。”

  他却忽然连名带姓地唤她。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程知意浑身一僵,抬眸看他。

  “若有一条路,不必通往靖安王府。”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她的心上。

  “你,可愿回头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