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回头无岸-《娇妾禅房好孕,清冷佛子夜夜缠腰》

  山风更冷了。

  程知意身上的外衫,也抵不住那从心底里渗出来的寒意。

  她看着楚临洲,看着他眼中跳跃的烟火与期待,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若在上一世,未曾经历那些剜心刻骨的背叛与折磨。

  或许,她会为了这双眼睛,为了这份“风花雪雪”,奋不顾身一次。

  可她不是了。

  她死过一次,便再也做不回那个天真的小姑娘了。

  程知意缓缓退后一步,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她将肩上的外衫取下,双手奉还。

  “楚公子说笑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疏离。

  “我已是踏上独木桥的人,身后是万丈深渊,除了向前,再无他路。”

  “回头,便是粉身碎骨。”

  楚临洲脸上的笑意,在那一瞬间,似乎凝固了。

  他眼中的光,也随着最后一朵烟花的熄灭,黯淡了下去。

  他没有去接那件衣衫。

  “山顶风大,穿着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润,听不出什么情绪。

  “就当是,我这不成敬意的赔礼。”

  程知意没有再坚持。

  她默默地将衣衫重新披好,拢了拢领口。

  “烟火看完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

  下山的路,比来时要沉默得多。

  两人一前一后,只听得见脚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

  那点旖旎的心思,仿佛都被吹散在了冷冽的山风里。

  快到巷口时,贺明桢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灯火阑珊处。

  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手里还举着一串新买的糖画。

  “知意姐姐,楚公子。”

  她欢快地跑了过来,丝毫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那点微妙的气氛。

  “你们怎么才下来,我都在这儿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楚临洲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意。

  “是我不好,领着程娘子走了远路。”

  贺明桢将手里的糖画递给程知意。

  “快尝尝,这家的手艺可好了。”

  她又转向楚临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今日多谢楚公子了,改日我定与大哥一道,在望江楼设宴,好好答谢你。”

  楚临洲笑着拱了拱手。

  “郡主客气。”

  “夜深了,我便不多扰了,就此告辞。”

  他说完,又深深地看了程知意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

  而后,他便转身,带着小厮,很快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知意姐姐,我们快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贺明桢打了个哈欠,拉着程知意的手便往轿子的方向走去。

  回到殿中,卸下钗环,洗去那一脸的精致妆容。

  程知意看着铜镜里素面朝天的自己,只觉得方才山顶上的一切,都像是一场不真切的梦。

  那句“若有一条路,不必通往靖安王府”,还在她耳边回响。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想将那个声音甩出脑海。

  路是自己选的。

  跪着,也要走完。

  “娘子。”

  花嬷嬷端着一碗安神的汤药走了进来。

  “夜里受了风,喝一碗暖暖身子,也好睡得安稳些。”

  程知意接了过来,正要喝。

  花嬷嬷却又迟疑着开了口。

  “方才,王爷府上派了人过来。”

  程知意执碗的手,微微一顿。

  “他派人来做什么。”

  “来人是王爷身边跟着去皇陵的亲信,说是王爷安顿妥当之后,心中记挂着娘子与腹中的小主子,特来问一声安。”

  花嬷嬷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欢喜。

  “还问娘子近来胃口如何,睡得可安稳,腹中的孩儿,有没有闹腾。”

  程知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那个男人。

  那个前一晚还与她争吵,被她拒之门外的男人。

  那个临走时,连一面都不肯见的男人。

  如今人到了皇陵,倒想起她来了。

  是愧疚,还是试探。

  程知意放下汤碗,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笑。

  “知道了。”

  她起身走到书案前,取过一张素白的信纸。

  “劳烦嬷嬷,替我研墨。”

  花嬷嬷连忙应了,手脚麻利地将墨锭研开。

  程知意提笔蘸了墨,手腕悬在纸上,却久久没有落下。

  她在想,该写些什么。

  是该诉一诉这几日的思念,还是该抱怨几句他的狠心。

  不。

  都不对。

  她如今与他,不过是借腹生子的关系。

  这是不能明说的,倒不如写点别的。

  她越是上赶着表露情意,便越是显得廉价。

  想通了这一层,程知意的手腕终于动了。

  笔尖在纸上落下,字迹清秀,却又带着一股疏离的工整。

  寥寥数语,不过几十个字。

  写完,她将信纸吹干,折好,放入信封之中。

  “将这个,交给来人吧。”

  她将信封递给花嬷嬷。

  花嬷嬷接过,入手极轻,不由得有些好奇。

  “娘子,这……”

  “告诉他,王爷想知道的,都在信里了。”

  程知意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旁的,不必多说。”

  花嬷嬷不敢再问,只得应了声是,捧着信退了出去。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程知意重新端起那碗尚有余温的汤药,一饮而尽。

  那信上,她只写了一句话。

  “胎气安稳,胃口尚可,日食三餐,夜眠八时,一切皆如常。”

  至于她自己。

  她高不高兴,难不难过,想不想他。

  一个字,也未曾提及。

  萧晏,你想玩,我便陪你玩。

  这半年的光景,我们便用这书信,好好下一盘棋。

  程知意必须要赌,这次就看谁先认输。

  花嬷嬷捧着那封轻飘飘的信笺,躬身退了出去。

  程知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唇角的冷意愈发深了些。

  这一场隔着千山万水的博弈,便算正式开局了。

  她回到内室,躺在榻上,却了无睡意。

  脑海中,一时是萧晏那双泛红的眼,一时又是楚临洲在烟火下深邃的眸。

  一个将她视作过去的影子,一个却说要给她另一条路。

  她用力闭上眼,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尽数压下。

  路。

  她的路,从踏入这宫门的一刻起,便只剩下一条了。

  翌日清晨,程知意用早膳时,花嬷嬷便回来了。

  她面上露出喜色,声音也比往日轻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