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波再起-《乌蒙山的星河辰曦》

  在山口与周綦分别后,阿澜依独自沿着寨中的青石板路,往家里走去。

  才进院门,希彩阿婶就迎了上来:“蓉主回来了!”

  “阿婶,怎么就您一个人在?”阿澜依环视着空荡荡的院子,只看到几只野山雀在晾晒的稻谷旁跳跃。

  “夫人一早就带着秀娜去侉印长老家串门了,呼思迈也被狩猎队叫去帮忙,不知晌午能不能赶回来。”

  既然家中没什么人,午饭便打算简单些。阿澜依想起昨日在河边捕来的鱼,便与希彩阿婶一同在火塘边忙活起来。柴火噼啪作响,铁锅架起,鱼汤的香气逐渐飘荡满屋。

  而就在此时,呼思迈满头大汗地闯进院子:“希彩阿婶,饭可做好了?”他一边嚷着,一边大步跨进堂屋。

  “三哥就这么饿?”阿澜依抢先接过话头,“忙活这大半日,可猎着什么好东西了?”

  呼思迈看到阿澜依,脸上不由红一阵白一阵:“这天寒地冻的,山里什么也没有,你叫我猎那熊瞎子吗?”

  阿澜依不再理他。她方才与周綦在山间漫步时,分明见到不少野兔和山鸡的踪迹。

  午饭时,兄妹二人对坐用饭,席间一片寂静。

  “三哥,孙管事他们去哪儿了?”阿澜依打破了沉默。她记得周綦明明吩咐孙管事留下照看“赤坎醉”的装船事宜,今日却不见人影,不免心生疑惑。

  “孙管事去九洄洞了。”呼思迈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答道。

  “去九洄洞?”阿澜依追问道。

  “昨儿个大祭司让阿爸来邀请周大当家入洞做客,可人家推说事务繁忙,就让孙管事代为前往。昨夜就随阿爸动身了,想来就在那边安置了吧。”呼思迈说着,嘴里塞满了鱼肉。

  阿澜依点了点头,又忽觉有趣,那位连大祭司都难见一面的周大当家,方才却随她在山中溪畔漫步,谈笑风生。

  “三哥可知道,厪水寨用什么来跟咱们交易‘赤坎醉’?”阿澜依又问道。难得其他人都不在,她不愿放弃这么个打听消息的好时机。

  “我当然是知道的。”呼思迈脸上立刻浮现出几分得意,“不过,你别指望我会告诉你,阿兄可是下了死命令的,这事儿半个字都不能往外说。”

  阿澜依面上不露声色,只轻轻“哦”了一声,心中却已有了盘算:“你不说,我难道就没办法了?”

  他们已经把那些笼车运到了九洄洞,此刻多半还停在半山岭的前洞里,那是往来物资的临时堆放处。明日她只消寻个由头过去看看,一切便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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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侉印长老的宅邸坐落在寨子东边,白色的院墙爬满了苍翠的藤蔓。主屋内,缕缕茶香从檀木桌上的紫砂壶中飘散开来。

  禾秀与侉印的夫人篱姗对坐在铺着暗棕色土布的茶座两侧,秀娜则侍立在禾秀身后,手不自觉地抚着发辫。

  “禾秀啊,”篱姗轻抿一口茶,将杯子轻轻地放回桌面,“昨日阿澜依当众打了银赛,如今全寨都传遍了。要我说,这分明是嫉妒银赛嫁给了务那,新仇旧恨一并发作呢!”她话音轻柔,语气却锐利。

  “篱姗,你莫往心里去。”禾秀温声劝道,“那丫头从小野惯了,没个规矩方圆。这般性子,别说务那了,哪个代朗敢要?也就是巴勇那般的了。”

  “我哪里会动气呢。”篱姗嘴角似笑非笑,“昨日银赛哭着跑回来,我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听说寒姜只罚了布莫团领,这偏袒得是不是太明显了?银赛到底是他小姨子……”她刻意提高了音调,目光往禾秀脸上扫去。

  “篱姗阿婶有所不知,”秀娜适时插话,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的委屈,“我阿兄从小就把她捧在手心,但凡涉及她的事,连是非对错都不分了,这才纵得她越来越无法无天。”

  她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这些年来,受尽了阿澜依的欺压。

  篱姗轻笑一声,目光落在秀娜身上:“禾秀,不是我多嘴,秀娜这孩子的性子,倒更像你亲生的女儿。”

  秀娜闻言,眼底顿时绽放出欣喜的光彩。

  禾秀勉强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气氤氲中,她的思绪有些恍惚。有时她确实希望秀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至少不会像阿澜依那样,处处让她难堪。

  “虽说我们银赛,模样才智都不及阿澜依,”篱姗悠悠地说道,“但阿澜依行事粗莽,哪有半点蓉主的样子?务那选了银赛而没要阿澜依,想来也是顾着些体面。”

  这话让禾秀多少有些不悦。阿澜依再淘气,终究是她的亲生女儿,说阿澜依失体面,岂不是在说她?

  只见禾秀正色道:“阿澜是无状,却并非没有体面。若非务那与寒姜争夺大祭司之位,他夫人的位置,也未必就轮到银赛……”

  “噗嗤——”篱姗突然笑出声来,“禾秀,你该不会真以为务那不娶阿澜依是因为寒姜吧?是他压根儿就看不上你家阿澜依。这话可不是我编的,是他前段时间在洞里亲口说的呢!”

  禾秀攥紧了手中的丝帕。她本是带着诚意来致歉的,没想到反遭这般奚落。更可气的是务那——无论阿澜依自己,还是她和巫其谷,从未表露过要与务那结亲的意思,他又何必这般羞辱人?

  秀娜则在一旁听得眉梢带笑,适时添油加醋:“篱姗阿婶说得在理。阿澜依何止是没体面,最近更是学会了勾搭人。如今可不只寒姜阿兄护着她了,连那厪水寨的周寨主似乎也对她也格外上心呢!”

  “这话从何说起?”禾秀猛地转头看向她。

  秀娜连忙凑近些道:“阿妈还不知道吧?昨儿个可热闹了!早上,周大当家差点为了阿澜依,发落了他最得力的孙管事;晚上又为了她,从布莫团领手里救下那个纠缠阿兄的姑娘。听说当时刀都飞出去了,连伤了两个人,布莫团领也险些遭了毒手……”

  “银赛也提起过这事,”篱姗慢条斯理地接话,“昨夜周大当家出手救人,我们还纳闷是为了什么。听秀娜这么一说,敢情都是为了阿澜依那丫头。”

  “这丫头是要反了天不成?”禾秀气得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盏哐当作响,“那周綦是什么人物,也是她能招惹的?”

  “阿妈息怒,”秀娜假意劝慰,眼角却藏不住幸灾乐祸,“不如您先跟阿爸商量个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