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冰释-《工地风云》

  我一听这话,当即就脱口而出:“哥,别啊。”

  表姐夫使劲一拍桌子:“什么别啊?让他回家,他妈的,出了事,他爹肯定去我家找我爹妈,老子不管他了,妈的,他俩哥也是干油漆的,就这都不带他,我凭什么带他?”

  一听这话,我更觉哑巴可怜了,连忙说:“在咱们这儿,大家都嫌弃他,他家里人也嫌弃他,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吧,他认赔,但能不能不赶他走?”

  表姐夫怒道:“我可怜他,谁可怜我啊?妈的老邵那家伙把我训的还有脸吗?气死我了。”

  “他不是在演戏?”我诧异地看着他们。

  表姐夫骂道:“屁的演戏,今天正好领导班子过来视察,就给他闹了这么大的事,他早就炸了。”然后指着哑巴,对我说:“让他滚蛋!”

  我挠挠头,不知道该不该比划,一时间十分为难。

  “跟他说啊。”表姐夫又催了我一下。

  我只好叹了口气,对着哑巴比划。

  哑巴看了,突然对着表姐夫跪下了。

  表姐夫,忽的站起来,闪到一边:“别他妈给我来这一套!”

  我赶忙去扶哑巴,比划着不能跪。

  哑巴推开我,对着我比划。

  我赶紧对表姐夫说:“他说了,以后他不敢了,说你不要他,他这辈子就没路走了,回去他爹还得让他去山西下煤矿去,他耳朵听不见,去了就是个死。”

  表姐夫生气的说:“我又不是他爹,爱鸡巴死哪,死哪去,跟我有毛线的关系。”

  我一怔,从来没发现表姐夫会这么绝情。

  “小王……”老赵和二哥,也听在心里才知哑巴的可怜。

  这时,那兄弟俩也说话了。

  就那个当哥哥的叫振国。

  振国说:“王哥,我们不要钱了,你别赶他走了?”

  表姐夫摇摇头:“不行,他必须走。他下次再打架,被人打死了,他爹还得来找我赔他儿子,我可赔不起。”

  振国赶紧推了一下弟弟,那个弟弟包扎着脸,也说:“王哥,其实整件事真的不怨他,确实是我冤枉了他,那个水暖工都承认了,是我先打了他一巴掌,然后还用铲刀捅他的。”

  说实话,这会儿我对这俩哥们儿还是很感激的。

  老赵见状,也说起了好话:“小王,骂两句就得了,没必要赶人。”

  二哥也呵呵笑道:“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这次只不过严重了点,这哑小子平时也不错,骂骂就得了,都消消气。”

  说实话,这场架,最冤的,还属王二哥,他家的工人,完全没动手,还参与拦架来着,要不然,也不会只在那家伙脸上开了一个口子。

  我也说:“哥,以后这哑巴,我给你看好。这次就原谅他一回吧。”

  “你看得住吗?”表姐夫瞪了我一眼。

  我不敢说话了,这时我胆小的毛病又上来了。

  二哥连忙说:“你别看小二小,办起事来还真丢不了漏子,就拿今天那俩警察来说吧,要不是小二来了,那俩警察还真把人给带走了。”然后二哥问我:“你跟那俩警察咋认识的?”

  我就说:“上回我表哥在医院抢救,你们俩不是去了,让我回来吗?我一出医院门,就看到那俩警察了,当时我浑身都是腻子粉,你们也见了,那俩货把我当恐怖分子了,我以为我没有暂住证,就会被他们抓去沙场筛沙子,扭头就跑,他们一看我跑,就赶紧追,结果追到医院里,直接把我摁地上了,然后我就拼命解释,他们才把我放了。没想到这次遇到他俩了。”

  二哥哭笑不得:“我看他俩是给足了你面子。”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时表姐夫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对着那俩兄弟说:“振国,你看看你们需要我赔多少钱,你说个数,王哥我没二话。”

  振国摇摇头,用手指了指我:“他给了我一百多,我弟就缝了几针,流的血挺多,但口子不是太大,留个小疤也没啥大不了的事,就算了。”

  表姐夫说:“那不行,不能让你们吃亏。”

  振国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要了,他还说,哥俩在外面,当哥哥的能替弟弟做主。

  其实,当他听到哑巴两个哥哥也嫌弃哑巴时,他就听了不是味儿了,都是当哥哥的,深知如果哥哥不疼弟弟,那这个弟弟该有多被嫌弃。

  振国连忙走过来,把哑巴从地上扶起来,嘴里说道:“我们不用你赔了,你快起来吧。”

  我连忙感激的对振国道谢:“多谢大哥了。”

  然后我对着哑巴比划,说人家原谅你了,赶紧给人家道谢。

  哑巴连忙给人家哥俩鞠了个躬。

  振国只好对老赵说:“领导,我领弟弟去休息了,这事就到这翻篇吧。”

  老赵点了下头:“好,让振华休息两天,等脸好了再上班,每天可以记半个工。”

  振国说:“休息就行了,不用记工。”

  振国说完,领着弟弟走了。

  表姐夫对我说:“你跟哑巴说,让他给人家哥俩买两盒烟去。”

  我赶紧跟哑巴比划,哑巴连忙点头,跑着出去了。

  表姐与二嫂子在床上坐着,始终没有参与一句话。

  二嫂子只是小声跟表姐说着话。

  我看了一眼他们,觉得我这会儿也该退出去了,就跟他们说:“哥,赵哥,王哥,二嫂,姐,我回去了哈。”

  表姐夫看来还在生气,对我挥了挥手。

  二哥笑着对我说:“回去休息吧,告诉工人们,明天老邵不让上班,好好休息休息。”

  等我回到宿舍,王勇他们也没去打麻将,也不知道表姐夫和表姐今晚到底住不住这里,他们不敢去。

  王勇问:“你姐他俩还出去吗?”

  我挠挠头说:“我哪里敢问这个啊?我现在看到他俩,我就怕的要命。”

  杨帆又在意淫了:“项目部那几个妞,长得可真带劲儿,尤其是那个穿丝袜的,骚里骚气的,一听小二的蛋都碎了,一直盯着小二看。”

  “我去你大爷的。”我都快被这俩货气死了。

  王勇打趣的说:“你还别说哦,小二瘦了之后,看着还蛮顺眼的。”

  我瞪了他一眼:“你别对我有非分之想,奶奶的,昨晚看归看,你捏两下是他妈几个意思?操!”

  “哈哈……”

  哑巴回来了,非拉着我,让我跟他一起去送烟,我没办法,只好领着他去了老赵家的宿舍。

  到宿舍,见那个叫振国的在打牌,我俩就凑了上去。

  振国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将烟盒打开:“来,抽根烟。”

  我抽出一支来。

  振国又将烟盒递给哑巴,示意他抽一支。

  哑巴连忙摇手,我替他说道:“他不会抽烟。”

  然后我打了一下哑巴的手,示意他掏烟。

  哑巴从口袋里掏出来,我低头一看,好家伙,小熊猫。

  哑巴将两盒烟放在振国旁边,阿巴阿巴的说了两句话。

  我替他说:“他说对不起,然后给你赔礼道歉。”

  振国说:“不用,那事翻篇了,以后常来常往。”

  我说:“你收下吧,因为这事,两天不能上班,让你们也停工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振国笑着说:“你看着没多大啊,办事还挺讲究的,好吧,我收下了。”

  振国说完,将一包小熊猫拆开,然后对屋里的众人说:“好烟啊,就二十根啊,来的快,有的抽啊。”

  说完自己抽出一支,打牌的一人抽出一支,一个打牌的叼着烟说:“诶,也不是多大的事,平时大家都挺辛苦,休息两天放放假,还蛮舒服的,如果可以天天休息,我真没意见,哈哈……”

  另一个也说:“平时,咱们几家没少摩擦,都习惯了。”

  我笑道:“我倒觉得咱们关系弄好点,以后可以互相帮忙嘛。”

  那人说:“这是你的意思,但下面人多嘴杂,性格也都不一样,看着吧,往后下面的人,跑不了还会有摩擦,这是多年累积下来的事实了。”

  他继续说:“如果都像你这样,那肯定摩擦不起来,但你能保证他们也和你一样安生?你不敢保证,我也不能保证,就连那边的王飞也不敢保证。”

  振国对我说:“这是我们的代班,刘少峰。”

  “哦!我听表哥提到过你,说你手上的活比他好,尤其是弄的那石膏,都不用水平尺。”我连忙真心的夸赞,确实这家伙的手艺比我表哥与王飞加起来都好。

  刘少峰叼着烟笑问:“你是继风的表弟?”

  我连忙点点头:“是啊。”

  刘少峰说:“那你知不知道李小刚?”

  我连忙说:“那是我亲哥哥。”

  刘少峰笑道:“看吧,我就说我猜对了,你俩长得挺像。”

  我问:“你认识他?”

  刘少峰说:“我俩干过架。”

  我尴尬的一笑:“还有这事?”

  刘少峰说:“都快两年了,他那时跟你也差不多大,但你哥他是个急性子,有次来给我们帮忙,我俩因为一件小事拌了几句嘴,然后就干起来了。都过去的事了,所以我说,每个人脾气性格不一样,像你这样的,肯定打不起来。以后想学刮腻子了,来找我,我把你教成大师傅。”

  我连忙谢过,没一会儿我就跟他们闹熟了,哑巴与振国哥俩也冰释前嫌了。

  振华还怪不好意思的,整件事都是他不对,最后人家又是鞠躬,又是给烟的,弄得还怪不好意思的。

  就这样,两家又和好了。

  可是,最后三方还是断不了摩擦。

  有一天,我看了一部古惑仔电影,说是,三家的龙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下面的小弟打的却你死我活。我忽然明白了,我们三个油漆队儿,也跟他们一样。

  我们又开始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吃饭,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我学会抽烟了,但我从来没买过烟,别人如果给我扔烟,我就接,不给我扔烟,我就不抽,他们说,我这时还没有烟瘾,但他们说,累了抽烟可以缓解,但其实扛惯了腻子粉,也不觉得怎么累人了。

  有时我跟仓库老头聊天,仓库老头会问我,都扛这么久的腻子了,为什么还不学活,当大工。

  我说不知道,反正打心眼里不想学这东西。

  老头就抽着烟呵呵的笑,我问他笑啥,他说你不是工地上的人。

  我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我才十九岁,就可以将一件事情克服,还办的井井有条,说干工地的都是一些老粗,没你这么细心的,所以我不属于工地。

  我说,可我有种习惯,习惯这种生活了,应该算是工地上的人吧。

  老头说:“从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说话办事,让人觉得舒服,而且还肯吃苦,你的路还长着呢,你早晚有一天会离开工地,会有一个你喜欢的事业在等待你,你只不过在这里磨练一下心智,直到你向往离开工地的一天。”

  我说:“我这人从小到大,胆子就小,不敢去外面的世界,可能你是真的高看我了。”

  老头笑呵呵地说:“你这时虽然这样想,那是因为你这是一种乐不思蜀的心态,我可以向你保证,等你再进入另一个领域,你也会很快习惯。这是一种惰性循环,惰性的来源是因为你在一个领域如鱼得水,所以你觉得快乐,你快乐了,肯定就不愿意离开了,所以你得把这个惰性消除掉,你才能去闯更广阔的天地,人生就是要不断追求,追求你所恐惧的,然后去征服他。”

  我忽然觉得这老头说的好有道理,但我知道,我恐惧这个世界,恐惧未来,我宁愿一直待在家里不出来,也不愿意去外面的世界,或许是我真的从小被打怕了,没有过自信,有的只是满心自卑。

  我奉劝一下那些喜欢打孩子的人,千万不要打孩子了,就算这孩子得天独厚,老天就算赐给他无限天赋,但被打怕了,也就再也没有自信了,我自己悟出了一句话,许多绝世天才都湮没在父母的棍棒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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