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翁婿谈心-《五姐扶我青云志,我送她们诰命身》

  翌日上午。

  张衍志刚温习完一段经义。

  便有书童前来传话,言山长李修远在书房相请。

  张衍志整理了一下衣冠,心中微动,随着书童前往山长所在的那处幽静院落。

  对于这位未来的岳丈,他始终怀着一份敬重。

  敲响书房门,里面传来李修远温和的声音,说道:

  “是衍志吧,进来。”

  张衍志推门而入,只见李修远端坐于宽大的书案之后,案上堆着些文书卷宗,旁边还放着几份最新的《弘文月报》和《小舍旬刊》。

  他气色红润,眉宇间带着一丝欣慰。

  “学生张衍志,拜见山长。”

  张衍志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坐。”

  李修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待张衍志坐下后,他拿起一份《弘文月报》,笑着开口道:

  “衍志啊,你们这‘弘文报社’,近来可是风生水起,名声不小啊。”

  “连府城的一些老学究,都开始关注了。”

  张衍志忙道:

  “山长过誉了。”

  “不过是几位同窗兴趣所致,胡乱折腾,不敢当此评价。”

  李修远摆摆手,语气带着鼓励,说道:

  “诶,不必过谦。”

  “能在读书之余,做出这番事业,殊为不易。”

  “报纸内容扎实,尤其是那《石头记》,文笔老辣,情节动人,连老夫都忍不住每期追看。”

  “更难得的是,旬刊上那些时评短论,也能切中时弊,引发思考。”

  “此举既能磨练文笔,增长见识,又能互通声气,于学问、于世情皆有裨益。”

  “书院是支持你们做的,只要不耽误正经学业便好。”

  “多谢山长支持。”

  “学生等定当谨记,以学业为重。”

  张衍志心中一定,有了山长这番表态,报社在书院内的发展便更无阻碍。

  聊完报纸,李修远话锋一转,神色稍正,说道:

  “前日那篇策论,《论抑制土地兼并和充盈国库之法》,老夫也看过了。”

  张衍志心神一凛,知道这才是今日谈话的重点,肃然道:

  “请山长指点。”

  李修远目光中带着欣赏,也带着审视,说道:

  “立意高远,见解深刻。”

  “所提诸法,如‘清丈田亩’、‘摊役入亩’、‘限制优免’、‘整顿商税’等,确能切中要害,直指积弊核心。”

  “尤其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之思,更是难得。”

  “此等格局与胆识,远超寻常学子,甚至不少朝官亦未必能有此见识。”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语气变得深沉,说道:

  “然而,衍志,你需明白,治国非是纸上谈兵。”

  “你之所言,条条皆触及豪强权贵之根本利益。”

  “‘清丈田亩’,动的是隐匿田产者的奶酪;‘限制优免’,直接挑战士绅特权;‘整顿商税’,则触动官商勾结之网。”

  “此三者,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雷霆手腕、雄厚根基与恰当时机,强行推行,非但不能成事,反会引火烧身,酿成大乱。”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张衍志,点拨道:

  “故而,策论之上,除了指出问题、提出方略,更需考量‘如何推行’之现实路径。”

  “譬如,可否分步实施?”

  “先选一地试点?如何平衡各方,减少阻力?”

  “如何选拔得力干吏执行?此方为老成谋国之策。”

  “你之才学,已不逊于人,往后当更重于‘行’之艰难与智慧。”

  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张衍志瞬间清醒。

  他之前更多是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提出方案,却忽略了现实政治的复杂与残酷。

  他起身,深深一揖,说道:

  “学生受教!”

  “多谢山长指点迷津!”

  李修远欣慰地点点头,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

  “好了,院试在即,这些道理你日后慢慢体会不迟。”

  “今日叫你来,主要是想告诉你,院试虽重,但亦不必过于紧张。”

  “你的学问根基,我与诸位先生都看在眼里,正常发挥即可。”

  “保持平常心,莫要让压力乱了方寸。”

  “是,学生明白。”

  “定不负山长期望。”

  张衍志心中暖流涌动,再次郑重道谢。

  ……

  从山长书房出来。

  张衍志只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思路也清晰了许多。

  他看了看时辰,想起今日是顾守拙老先生授课的日子,连忙加快脚步赶往讲堂。

  还未走近,便觉气氛不同往常。

  只见,讲堂内外,竟已围满了学子,比平日多了数倍不止!

  许多熟悉的面孔都在其中,不仅有本院学子,似乎还有少数闻讯赶来的外院俊彦。

  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位素有“书院新秀”之称的沈墨,他气质冷峻,独自站在前排一侧,目光沉静,却也难掩对今日课程的期待。

  张衍志心中暗惊,顾老先生威望之隆,竟至于斯!

  他正发愁如何挤进去,便听到王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喊道:

  “衍志兄!”

  “这边!这边!”

  循声望去,只见王圆、高肃、赵健三人正在靠窗的一排位置向他使劲挥手,高肃身边果然留了一个空位。

  “让让。”

  “麻烦让让。”

  张衍志连忙挤了过去,在舍友们身边坐下。

  “我的天!”

  “衍志兄你可算来了!”

  “再晚点,这位置可就保不住了!”

  王圆拍着胸口,一脸庆幸,随即又兴奋地低语,说道:

  “顾老先生啊!”

  “可真是咱们书院的活化石,理学泰斗!”

  “他老人家平日深居简出,一年也讲不了几次课,每次都是这般盛况!”

  高肃也难掩激动,低声道:

  “听闻顾老先生近年潜心钻研。”

  “于‘知行’关系上有独到见解,已隐隐有自成一派之势,今日能聆听教诲,实乃幸事!”

  赵健虽不善言辞,也是频频点头,眼神充满期待。

  “嗯。”

  “多谢王兄高兄赵兄帮我留位置。”

  张衍志点头说道。

  “咳咳。”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引颈期盼之际。

  讲堂内,忽然安静下来。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着朴素葛袍的老者。

  在家仆的搀扶下,缓步踱上讲台。

  他步履从容,目光温润却似能洞彻人心,正是顾守拙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