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凡尔赛的玫瑰-《天命擂台:我携四十九英灵守国门》

  绝对理性的力场如同无形的冰河,冻结了星空擂台上的色彩与声音,也冻结了万千观测者的心。

  拿破仑以剑拄地,那柄曾指引大军跨越阿尔卑斯山的元帅佩剑,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

  他的帝威被压制到了极限,三色旗的辉光早已消散,连奥斯特里茨的太阳也黯淡如风中残烛。

  一种更深层次的疲惫席卷而来,那不是肉体的劳累,而是意志在对抗“虚无”时产生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怠。

  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扭曲,那破碎的都市,那冰冷的“自由君王”,都渐渐远去……

  恍惚间,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是凡尔赛宫玫瑰园的芬芳,混合着午后阳光烘烤青草的味道。

  耳边的死寂被轻柔的微风与远处喷泉的潺潺水声取代。

  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熟悉的林荫小道上。

  身上不再是破损的军大衣,而是一套精致却不算过分华丽的便装。

  时间是……那场改变命运的雾月政变之后不久,他刚刚成为第一执政,正站在权力与梦想的起点。

  “波拿巴将军!”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起。

  他转头,看见玛丽昂——那位他在科西嘉就认识的、如同野蔷薇般明媚活泼的远房表妹,正提着她那有些旧的裙摆,从不远处跑来,脸上带着毫无阴霾的、纯粹的笑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微卷的棕发上跳跃。

  “玛丽昂?”他有些愕然,记忆的闸门被猛地冲开。

  眼前的少女,是他灰暗童年和少年时代为数不多的亮色之一。

  她从不因他出身科西嘉岛而轻视他,反而总是崇拜地听着他那些在当时看来不切实际的野心和梦想。

  “您现在是第一执政了!天哪,我真不敢相信!”

  玛丽昂跑到他面前,微微喘息着,脸颊因奔跑和兴奋而泛着红晕,那双明亮的眼睛如同地中海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映照着他的身影。

  “您还记得吗?您说过,您要让法兰西的名字,再次响彻整个欧洲!您做到了第一步!”

  拿破仑(年轻的波拿巴)看着眼前鲜活灵动的少女,那被绝对理性冻结的心湖,似乎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记得,在那些被本土贵族子弟排挤、郁郁不得志的日子里,是这个小姑娘,总会偷偷塞给他一些糖果,或是从花园里摘来的、带着露水的鲜花,用她那带着科西嘉口音的法语,笨拙地安慰他:

  “拿破仑,别理他们!你比他们都聪明,都厉害!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大人物的!”

  那时,他总会苦笑,摸摸她的头,心里却因这份毫无理由的信任而感到一丝暖意。

  “是的,玛丽昂,”他听到自己(过去的自己)用还带着些许科西嘉口音、尚未完全被巴黎沙龙打磨圆滑的声音回答。

  “但这只是开始。法兰西需要秩序,需要荣耀,需要……一个强大的领袖。”

  “您一定可以的!”玛丽昂用力点头,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任。

  “您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比所有巴黎的那些装模作样的老爷们都厉害!”

  她说着,从随身的小篮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递到他面前,

  “给!这是凡尔赛宫里开得最好的一朵!它配得上您!”

  那朵玫瑰,红得像燃烧的火焰,像滚烫的鲜血,像……他胸腔中那颗不甘平庸、渴望征服一切的心。

  他接过玫瑰,指尖触碰到花瓣,那细腻柔软的触感如此真实。

  他看着她纯真的笑脸,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法兰西的未来,看到了他即将赋予这个国家的、崭新的面貌。

  他要让这朵法兰西的玫瑰,绽放在整个欧洲大陆!

  场景骤然变换。

  他坐在杜伊勒里宫的书房里,窗外是巴黎的夜色。

  桌上堆满了待批阅的文件,空气中弥漫着墨水与蜡烛的味道。

  他已经加冕为帝,成为了法兰西人的皇帝。

  权力达到顶峰,但肩上的担子也前所未有的沉重。

  “陛下,很晚了,您该休息了。”忠诚的秘书梅内瓦尔轻声提醒。

  拿破仑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

  梅内瓦尔躬身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人。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沉睡中的巴黎。

  这座城市,这个国家,已经深深地烙上了他的印记。

  他颁布了《拿破仑法典》,改革了教育,建立了法兰西银行……他带来了秩序与荣耀,但也带来了连年的战争与无数的牺牲。

  他看到了窗外远处,一丝微弱的灯火。那是一户普通人家。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窗后,一个年轻的母亲正在灯下为前线的丈夫缝制衣物,一个孩子正在简陋的床铺上安睡。

  他们的命运,因他的决策而改变。

  荣耀的背后,是沉甸甸的责任,是千万个家庭的悲欢离合。

  他想起了玛丽昂。

  那个送他玫瑰的少女,后来嫁给了一位普通的军官,在第一次意大利战役期间,因产褥热去世了。

  他甚至没能参加她的葬礼。

  那朵凡尔赛的玫瑰,早已凋零在记忆的尘埃里。

  他得到了无上的权力,似乎实现了他童年的野心,但他失去的呢?

  那些纯粹的笑容,那些简单的温暖,那些……生命中最本真的东西?

  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如同巴黎冬日的寒雾,悄然包裹了他。

  帝冠沉重,皇座冰冷。

  场景再次飞旋。

  ……

  滑铁卢。

  瓢泼大雨。泥泞不堪的山坡。

  近卫军高喊着“皇帝万岁!”发起了最后一次绝望的冲锋,然后如同麦浪般倒在英军的枪炮之下。

  他站在雨中,看着他的帝国,他的梦想,他一手缔造的一切,在血与泥中分崩离析。

  失败、流放、圣赫勒拿岛的孤寂岁月……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切割着他的灵魂。

  那些背叛、那些指责、那些后世史书的评说……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平等之源……”

  “绝对的理性……”

  “无意义……”

  “自由君王”那冰冷的话语,如同鬼魅般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回响。

  是啊……他这一生,征战无数,打破了旧有的秩序,却又建立了新的不平等。

  他的法典保障了公民权利,但他的铁蹄也践踏了别国的自由。

  他带来了荣耀,也带来了灾难。他的一生,是否真的……有意义?

  在那绝对理性的力场侵蚀下,这些自我怀疑被无限放大。

  他的意志,他那不屈的骄傲,似乎正在这片记忆的泥沼与哲学的诘问中,一点点沉沦。

  凡尔赛的玫瑰,早已枯萎。

  帝国的鹰旗,已然蒙尘。

  他,拿破仑·波拿巴,是否只是一个被时代洪流卷起,又最终被抛弃的、充满矛盾与错误的符号?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拄着的佩剑似乎下一刻就要滑脱。

  那对抗“虚无”的力量,正随着他信念的动摇而飞速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