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税政新编立威-《大明执政官》

  月港的平静,终究是表面的。

  就在《税政新编》正式颁布的第三天清晨,数十名商贩模样的人,簇拥着几个看似义愤填膺的领头者,聚集到了海防公所衙门外。

  他们并未携带器械,也未高声叫骂,只是沉默地跪在门前,手中高举着用白布写就的“冤”字,气氛压抑而诡异。

  “请文部堂收回成命!”

  “新规严苛,我等小本经营,实难存活!”

  “求部堂给条活路!”

  零星的哀求声响起,很快便连成一片。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开始露出同情之色,而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有心人,则暗自得意,等待着事态扩大。

  衙役上前驱赶,却收效甚微。这些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以这种“悲情”的方式,逼迫文贵让步。

  海防公所内,幕僚匆匆来报,面带忧色:“部堂,外面聚了不下百人,皆是些小商贩模样,言词恳切,围观者众。若强行驱散,恐落人口实,于部堂清誉有损啊!”

  文贵端坐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支狼毫笔,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慌什么?”他淡淡道,“他们既然要演这场戏,我们便看着。顾经历那边,准备好了吗?”

  “顾经历传话,一切就绪,只待部堂号令。”

  “嗯。”文贵放下笔,站起身,整了整衣冠,“走吧,随本部堂出去看看。”

  他并未摆出全副仪仗,只带了寥寥几名亲随,缓步走出衙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他的出现,让现场的嘈杂声为之一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诸位乡邻,”文贵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有何冤情,可派代表,上前陈说。本部堂在此,定当依《大明律》及市舶司《则例》,秉公处置。”

  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干瘦汉子,似乎是领头者,闻言抬起头,涕泪横流地哭诉道:“部堂大人明鉴啊!小的们只是做些针头线脑的小生意,以往还能勉强糊口。可这新规一出,税吏盘查甚严,稍有不合便要罚银,这……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哦?”文贵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做的何种生意?货值几何?因何被罚?”

  那汉子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只说自己是卖杂货的,具体数目却说不清楚,只一味强调新规严苛。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忽然一阵骚动。只见顾云卿带着几名锦衣卫力士,押着三个被捆得结结实实、面如死灰的人,分开人群,径直走到了台阶下。

  那三人,赫然是前几日被顾云卿暗中监控、负责煽动此次“请愿”的核心胥吏和两名被收买的混混头目!

  “文部堂,”顾云卿朗声道,“卑职已查明,此次聚众,实乃此三人受福州按察副使周德昌府上管家指使,许以钱财,煽动不明真相之商贩,意图制造事端,污蔑部堂,阻挠新政!此有他们往来书信、银钱账目及受其煽动者的部分供词为证!”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那些跪在地上的“请愿者”们,大多露出惊愕和慌乱的神色,他们中的许多人确实是被蒙蔽或少量钱财诱骗而来,根本不知道背后还有这等官场倾轧!

  文贵目光陡然转厉,如同两道冷电,射向那三个被押之人,也扫过下方那些惊慌失措的“请愿者”。

  “好一个‘逼死良商’!好一个‘请愿’!”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凛然之威,“原来尔等并非为民请命,而是为人鹰犬,行此构陷朝廷命官、破坏国策之卑劣勾当!”

  他猛地一挥手:“将这三名主犯,押入大牢,严加审讯!其余受蒙蔽者,若此刻散去,本部堂可念尔等无知,不予追究!若再执迷不悟,便与此等构陷之徒同罪!”

  真相大白,形势瞬间逆转!

  那些跪在地上的商贩,如梦初醒,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纷纷磕头谢罪,连滚带爬地散去。

  围观百姓也明白了原委,唾骂声纷纷指向那三个被押走的胥吏和其背后的指使者。

  一场精心策划的风波及其背后的阴谋,在文贵的沉着应对和顾云卿的精准打击下,顷刻间土崩瓦解。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福州,飞向京师。

  福州按察副使周德昌得知计划失败,心腹管家和关键胥吏落入文贵之手,吓得几乎瘫软在地。

  他知道,这一次,文贵绝不会再轻易罢休!他连夜写信,动用一切关系,想要灭火,甚至不惜向刘瑾许下重诺,祈求庇护。

  而在紫禁城内,梁正看着文贵再次送来的、证据确凿的奏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没有立刻下旨处置周德昌,而是将奏报转给了内阁和都察院。

  “着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并锦衣卫,联合会审此案,务必将月港之事,查个水落石出!”他对杨廷和吩咐道,“朕倒要看看,这福建的官场,到底烂到了何种地步!”

  这是要将案子彻底闹大,借机对福建官场来一次大清洗!

  杨廷和心领神会,立刻着手安排。他知道,这不仅是惩治几个贪官的问题,更是借此机会,将开海新政的反对势力连根拔起,为文贵,也为未来的海洋战略,扫清障碍。

  月港的惊澜再起,却未能撼动文贵分毫,反而成了他借力打力、涤荡污浊的契机。

  经此一事,《税政新编》的权威彻底树立,再也无人敢公开质疑。

  而一场席卷福建乃至更高层面的政治风暴,已随着皇帝的意志,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