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共鸣的囚徒-《当祂们认为你是医生》

  仓库内部空间极大,高耸的穹顶隐没在黑暗中,只有几缕微光从破损的屋顶缝隙中透下,在布满灰尘和油污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陈年机油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电离空气的臭氧味。

  那股与陈远异变“源痕”产生共鸣的微弱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的蛛丝,从仓库最深处的方向持续传来,带着一种规律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节奏。

  陈远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沿着堆积如山的废弃货箱和机械残骸之间的狭窄通道,缓缓向深处摸去。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不仅用眼睛观察,更用整合后的精神感知扫描着周围。虎口的印记持续传来清晰的共鸣感,那混沌的气息似乎对深处的波动既感到熟悉,又带着一丝本能的警惕。

  越往深处走,那股能量波动就越发清晰。同时,陈远也注意到,周围的废弃物品开始出现一些不寻常的变化。一些金属构件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黑色结晶;一些破损的仪器屏幕偶尔会闪过紊乱的、非标准的符号;甚至有一些散落的零件,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自我蠕动和重组?

  这里的规则,似乎受到了深处那个能量源头的长期影响,发生了某种程度的“畸变”或“同化”。

  终于,在绕过一座由报废的医疗机器人堆成的小山后,陈远看到了能量波动的源头。

  那是一个被粗大锁链和闪烁着幽光的能量拘束器死死禁锢在仓库中央金属柱上的……“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的某种存在。

  他(从残破衣物和骨架轮廓依稀可辨)穿着一条褴褛不堪的、似乎也是医院制服的裤子,上身赤裸,露出干瘪如同木乃伊般的躯干。他的四肢被特制的金属镣铐锁住,镣铐上连接着导管,不断抽取着某种暗红色的、带着能量光泽的液体,注入到柱子底部的某个收集装置中。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头颅。他的整个头部被一个厚重的、布满指示灯和管道的金属头盔完全覆盖,只留下一个不断开合、发出微弱“嘶嘶”声的呼吸阀。头盔正面,本该是眼睛的位置,是两个不断闪烁着混乱数据流的圆形屏幕。而在他裸露的胸口正中央,皮肤之下,镶嵌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约拳头大小、不断缓慢搏动着的、由某种暗银色金属和活体组织融合构成的……“器官”?它的表面布满了与陈远虎口印记相似的、扭曲的黑色纹路,只是更加复杂,更加密集,仿佛一个放大和失控版本的“源痕”!

  那股与陈远产生共鸣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个嵌入胸口的“器官”中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个……拥有“源痕”,并且被长期囚禁在这里,作为某种“能量源”或“实验品”的囚徒!

  陈远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从未想过,除了他自己和那个少女研究员口中的“样本”之外,医院里还存在其他拥有“源痕”的个体!而且看这情形,这个囚徒被禁锢在这里的时间恐怕不短了。

  是谁囚禁了他?院长?还是那个少女研究员?目的又是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陈远的靠近和同源力量的共鸣,那个被禁锢的囚徒猛地挣扎了一下!粗大的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胸口那个搏动的“器官”光芒骤然增强,散发出更加不稳定、更加狂乱的能量波动!

  覆盖他头部的金属头盔屏幕上,混乱的数据流瞬间加速,最终凝聚成了两个不断闪烁的、巨大的、充满痛苦和求救意味的符号——那并非医院的通用文字,而是一种陈远从未见过,但却能瞬间理解其含义的精神符号:

  “救……我……”

  紧接着,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共鸣的链接,强行涌入陈远的意识!

  不再是“眼之深渊”中那种有序或无序的数据,而是充满了极致痛苦、漫长孤寂、被反复切割研究的恐惧、以及对自由无尽渴望的……情感碎片和记忆残影!

  陈远看到了他被强行固定在手术台上,看着冰冷的器械切开他的胸膛,植入那个可怕的“器官”……

  看到了他被锁在这里,日复一日地被抽取着“源痕”的力量,感受着自我意识在痛苦和孤寂中逐渐磨损……

  看到了那些穿着白大褂(并非院长或少女研究员风格)的、面容模糊的研究员,记录着数据,调整着拘束器的能量输出……

  甚至看到了一些更久远的、属于这个囚徒自身的记忆碎片——他似乎……也曾是这所医院的一名医生?在一次处理极端“畸变”事故中,意外被感染,成为了“源痕”的携带者,然后就被秘密关押于此……

  这股信息洪流中蕴含的负面情绪是如此强烈,几乎要将陈远淹没!他自身的痛苦和挣扎与囚徒的记忆产生了可怕的共鸣,让他几乎要失控!

  “稳住……认知……定锚!”陈远咬紧牙关,嘴角再次溢出血丝,疯狂运转整合后的“源痕”力量,强行切断那汹涌而来的信息流,稳固住自身摇摇欲坠的意识壁垒!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惊骇地看着那个依旧在徒劳挣扎、散发出绝望气息的囚徒。

  救他?怎么救?那些拘束器和锁链显然不是普通货色,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和规则限制。而且,一旦解开束缚,这个状态极不稳定的、拥有强大“源痕”的囚徒会变成什么?是盟友?还是一个更加危险的、失控的怪物?

  更重要的是,解救他必然会引发巨大的动静,立刻招来院长或少女研究员的注意。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然而,没等陈远做出决定,异变再次发生!

  或许是陈远异变“源痕”的共鸣刺激,或许是囚徒长久积累的绝望终于突破了某个临界点,他胸口那个搏动的“器官”猛地爆发出刺眼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

  嗡——!!!

  一股狂暴的、充满毁灭欲望的能量冲击波以囚徒为中心,如同风暴般向四周席卷开来!

  轰隆隆!!

  周围的废弃货箱和机械残骸被这股力量瞬间掀飞、撕裂!粗大的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能量拘束器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接连爆碎!

  “警报!编号73实验体‘源痕’失控!能量等级急剧攀升!拘束系统过载!”一个冰冷的电子警报声不知从仓库何处响起!

  囚徒发出了不再是精神讯号,而是通过呼吸阀传出的、如同野兽般的痛苦咆哮!他疯狂地挣扎着,束缚他的锁链一根根崩裂!覆盖头部的金属头盔屏幕彻底被乱码覆盖,然后“嘭”地一声,冒出了黑烟!

  他胸口那个“器官”如同一个失控的心脏,疯狂搏动,表面的黑色纹路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般蔓延,爬满了他的上半身!

  他要彻底失控了!或者说……他正在被自身狂暴的“源痕”力量彻底吞噬!

  陈远脸色大变,转身就想逃离这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但已经晚了!

  彻底崩断的锁链如同失去束缚的蟒蛇般抽打在周围的金属柱和货箱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囚徒猛地抬起头,虽然失去了头盔屏幕,但陈远仿佛能“看到”他那双隐藏在金属下的眼睛,正燃烧着疯狂与痛苦的火焰,死死地“锁定”了陈远这个唯一的、与他同源的“存在”!

  “一……起……”

  一个混合着咆哮和精神呓语的、破碎的意念,狠狠撞入陈远的脑海!

  下一刻,失控的囚徒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残影,带着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如同失控的列车般,向着陈远猛扑过来!

  他所过之处,地面龟裂,空气扭曲,一切物质都在那狂暴的“源痕”力量下分解、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