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柔情砺剑,风雨欲来-《我,刘协,三造大汉》

  桐柏山的清晨,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山谷,校场上已然传来士兵操练的号子与铿锵的金属碰撞声,工坊区的烟囱也开始冒出缕缕青烟。

  议事堂内的烛火燃了一夜,直至天明才熄灭。刘协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将手中那份由诸葛亮与荀彧彻夜斟酌、最终定稿的《讨曹逆檄》放下。檄文写得极好,文采斐然,气势磅礴,字字如刀,将曹操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同时也将他刘协“讨逆复汉”的大义旗帜高高竖起。可以想见,当这篇檄文传遍天下时,将会引起何等巨大的波澜。

  然而,檄文只是宣言,真正的考验在于接下来的行动。荆南之战必须尽快发动,而且要赢得漂亮,才能将这大义名分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势力与威慑。北方的曹操绝不会坐视,他的反击随时可能到来。还有那个提前登场的司马懿……一想到此人,刘协心中便蒙上一层阴影。此獠之阴险隐忍,远非寻常谋士可比,他在曹操身边,就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便会发出致命一击。

  压力如同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肩头。他不仅是穿越者,更是一国之君,是这桐柏山数万军民的希望所系。每一步决策,都关乎无数人的生死,关乎汉室能否再续。

  “陛下,可是在为檄文发出后之事忧心?”一个清越柔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刘协抬头,只见甄宓不知何时已来到议事堂外,正端着一盏参茶,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她今日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襦裙,未施粉黛,却更显清丽脱俗,如同一株空谷幽兰。晨曦透过窗棂,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竟让这充满杀伐之气的议事堂,平添了几分柔和。

  “甄姑娘。”刘协收敛心神,微微颔首。自那夜客苑交谈后,甄宓便一直安分地住在客苑,平日里读书习字,偶尔抚琴弈棋,从不主动打扰,仿佛真将此地当作了一处别院。刘协忙于军政,也未曾过多关注。

  甄宓款步上前,将参茶轻轻放在刘协案头,柔声道:“陛下彻夜未眠,龙体为重。妾身熬了盏参茶,聊表心意。”

  “有心了。”刘协端起茶盏,温度恰到好处。他抿了一口,一股暖流涌入肺腑,精神为之一振。他看向甄宓,见她目光清澈,并无寻常女子的谄媚与怯懦,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坦然,不由心中微动。“甄姑娘似乎并不惧怕这山中的肃杀之气?”

  甄宓浅浅一笑,如春花初绽:“陛下说笑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地虽是军营,杀伐之气浓重,却是希望之地,生机勃勃。比起许都那看似繁华、实则令人窒息的牢笼,此地更让妾身觉得……心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刘协案头那堆积如山的文书和巨大的沙盘,轻声道:“况且,陛下所虑,非为一己之私欲,乃为天下苍生,为汉室正统。此等胸怀,令人敬仰。妾身虽力薄,亦愿见此盛世再现,而非在许都金丝笼中,浑噩度日。”

  刘协闻言,不禁有些讶异。他没想到甄宓一个深闺女子,竟有如此见识和格局。这番话,绝非寻常贵族女子能说出。

  “哦?甄姑娘对天下大势,亦有见解?”刘协饶有兴趣地问道,带着一丝考较的意味。他需要确认,这位被家族送来的“礼物”,究竟是只有美貌的花瓶,还是真有内秀。

  甄宓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沙盘旁,纤指轻点荆南之地,声音依旧柔和,却多了一份冷静:“陛下之《讨曹逆檄》,乃阳谋,占尽大义,可收天下忠汉之心。然,曹操势大,其反应必是雷霆万钧。荆南四郡,地处要冲,北扼荆州,南通交州,东连江东,乃陛下跳出桐柏山,立足天下之关键。此战,许胜不许败,且需速胜。”

  她又将手指移向许都方向:“曹操新立,内部未稳,尤忌陛下之名分。其用兵方向,一者,或遣大将直扑桐柏山,欲行‘擒首’之策,毕其功于一役;二者,或加强荆北防御,阻陛下与刘备、孙权联络,甚至可能主动进攻江夏,剪除陛下羽翼;三者,严查内部,尤其是如甄家这般与‘潜云’有过牵连者,断陛下之耳目钱粮。”

  分析条理清晰,切中要害,虽不及诸葛亮、荀彧等人老辣,但其敏锐的洞察力,已远超刘协预期。

  刘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姑娘所言,与孔明、文若之见,不谋而合。却不知,姑娘以为,曹操会选择哪一条路?亦或……多条并进?”

  甄宓微微蹙眉,思索片刻,道:“以曹操之枭雄心性,及其对陛下之忌惮,恐会选择……多条并进。直扑桐柏山,风险最大,但若成功,收益也最高。然我桐柏山经营日久,地势险要,更有‘雷火’之利,曹操未必有十足把握。故而,其很可能以主力威慑荆北,牵制刘备,甚至做出进攻江夏姿态,迫使孙权不敢妄动。同时,派遣一支偏师,汇合豫州、荆州北部兵马,试探性进攻桐柏山外围,若能得手自然最好,若不能,亦可牵制陛下兵力,使其无法全力支援荆南。至于内部清洗……此刻恐怕已在许都、邺城等地展开了。”

  刘协抚掌轻叹:“好!好一个甄文昭!不想姑娘深居闺中,竟有如此韬略!朕得姑娘,不亚于得一谋士!”

  他这是真心夸赞。甄宓的分析,完全符合他对曹操下一步行动的判断。这个女子,不仅容貌绝世,更兼聪慧机敏,对政治军事有着天生的敏锐度。甄家将她送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联姻固盟,更是献上了一位潜在的“女谋士”。

  甄宓被刘协夸得微微脸红,敛衽道:“陛下谬赞了。妾身不过是平日喜读史书,偶有所得,胡乱揣测罢了,当不得真。”

  “读史使人明智。”刘协正色道,“姑娘之见,绝非胡乱揣测。朕心甚慰。”他看着甄宓,心中那个关于如何安置她的念头,渐渐清晰起来。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若只圈养在深苑,实在是暴殄天物。

  “甄宓听旨。”刘协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甄宓微微一怔,随即跪下:“民女在。”

  “尔秉性贤淑,聪慧明理,深明大义。于朕困顿之时,不离不弃,更献良策,颇有见地。朕心嘉悦,特册封尔为贵妃,赐居‘兰台阁’。望尔日后,勤修德言容功,佐朕内廷,勿负朕望。”

  贵妃!兰台阁!

  这意味着刘协认可并看重她的才华,而非仅仅将她视为政治联姻的符号。

  甄宓娇躯微颤,抬起头,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一丝感动。她原以为,自己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得到一个妃嫔的名分,在深宫中默默终老。却没想到,刘协竟如此看重她,给予她如此的尊重。

  “臣妾……谢陛下隆恩!”甄宓深深叩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一刻,她心中那份作为“礼物”的屈辱感,似乎消散了许多。眼前的少年天子,与她想象中的任何君主都不同。

  “平身吧。”刘协亲手扶起她,“兰台阁已命人收拾,你稍后便可搬入。一应用度,皆按贵妃规制。若有需求,可直接禀于朕或荀令君。”

  “是,陛下。”甄宓起身,眼波流转,看向刘协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切的情意。

  安抚好甄宓,或者说,是为自己寻得一位内助后,刘协心中的烦闷稍减,但那股紧迫感却丝毫未退。他再次走到沙盘前,目光投向了淮南方向。

  张辽,张文远!

  这是一员被严重低估的帅才!史上他威震逍遥津,名扬江东。其人有勇有谋,忠义双全,且并非吕布那般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心中自有其坚守的道义。若能得他归顺,不仅可得一良将,更能极大程度地瓦解曹操军中的吕布旧部人心,甚至影响淮南局势。

  之前一线天峡谷,虎豹骑遭遇“雷火”重创,张辽若知晓详情,以其见识,必能猜到刘协手中掌握着超越时代的武器。这对于一个渴望建立不世之功的将领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更重要的是,如今曹操篡汉,大义已失!这对于张辽这等心中尚有汉室影子、讲究忠义的将领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和抉择关口。

  时机到了!

  刘协不再犹豫,快步回到案前,铺开绢帛,提起毛笔,略一沉吟,便奋笔疾书。这一次,他不再像之前那般隐晦试探,而是直抒胸臆,以大汉天子的名义,以“讨逆复汉”的大义,向张辽发出了最直接的召唤!

  “大汉皇帝谕征东将军张辽文远:”

  “朕闻将军勇冠三军,信义着于四海,昔在并州,威服胡虏;后随温侯,虽历波折,然忠勇之心,未曾稍减。曹贼孟德,欺天罔地,灭国弑君;秽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更悍然篡逆,废朕为公,僭称魏帝,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朕承高祖基业,奉光武正统,今已脱困许都,龙归桐柏,整饬武备,誓讨国贼!文远乃汉之良将,岂可屈身事贼,为虎作伥,污清名于青史?”

  “今特颁此诏,明示将军:若能幡然来归,助朕讨逆,则往日之事,概不追究。他日功成,必列土封侯,图形凌烟,名垂竹帛,与国同休!更可持此檄,晓谕淮南旧部,弃暗投明者,皆有其功!若执迷不悟,甘为曹氏鹰犬,则王师所指,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将军素明大义,当知顺逆。汉室再兴,在此一举!望将军慎思速决,勿负朕望!大汉皇帝协,亲笔。”

  放下笔,刘协吹干墨迹,将这封言辞恳切又充满力量的信仔细封好,盖上自己的皇帝玺印。

  “影!”他沉声道。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堂下。

  “将此信,以最快、最稳妥的渠道,送至淮南张辽手中。务必亲自交到他本人手上。”刘协将信递过去,语气凝重,“告诉他,朕在桐柏山,等他消息。”

  “遵命!”黑影接过密信,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刘协长长吐出一口气。能否招揽张辽,他并无十足把握,但此事必须去做。这不仅是为一员良将,更是向天下所有尚存忠汉之心的曹操麾下文武,释放一个明确的信号:大汉天子回来了,并且欢迎迷途知返者!

  就在刘协的信使带着招降信悄然离开桐柏山,奔赴淮南之际,许都新建的魏国皇宫深处,一场关于如何剿灭“山阳公”刘协的御前会议,正在弥漫着新朝喜悦与旧日血腥气的氛围中进行。

  曹操高踞龙椅之上,身着帝王冕服,脸上却无多少喜色,反而阴沉如水。下方,华歆、王朗等新晋魏臣噤若寒蝉,程昱、贾诩、刘晔、司马懿等核心心腹则面色凝重。

  “诸卿,”曹操的声音冰冷,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山阳公刘协,盘踞桐柏山,伪冒汉统,散布逆檄,蛊惑人心!此疥癣之疾,已成心腹之患!尔等以为,该当如何?”

  华歆率先出列,义愤填膺:“陛下!刘协小儿,不思陛下宽宏,留其性命,竟敢妄自称尊,诽谤圣听,罪不容诛!臣请陛下即刻发天兵征讨,踏平桐柏山,擒杀此獠,以正视听!”

  王朗等人纷纷附和。

  曹操不置可否,目光投向程昱:“仲德,你以为如何?”

  程昱沉吟道:“陛下,刘协占据地利,手握‘雷火’妖物,更兼诸葛亮、荀彧等为虎作伥,其势已非寻常流寇。强行征剿,即便能胜,恐也损失不小。且其檄文已发,天下震动,若我军顿兵于桐柏山坚城之下,恐给刘备、孙权、吕布等辈可乘之机。”

  “难道就任由他在朕的卧榻之侧酣睡?”曹操语气不悦。

  “非也。”贾诩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寒意,“陛下,刘协之根本,一在名分,二在桐柏山之基业,三在外援。名分之事,陛下已正大位,其便为伪帝,时日一长,人心自辨。外援之事,可遣使严责孙权,令其不得与刘协往来,同时命曹仁将军加强对江夏刘备之威慑,使其不敢妄动。至于吕布……其刚称王淮南,野心勃勃,或可稍加安抚,令其与刘协互相牵制。”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对其基业……陛下可不必急于强攻桐柏山本体。可命一上将,统率豫州、荆州北部精锐,汇合子和将军之虎豹骑,并不强攻,而是扫荡其桐柏山外围据点,切断其与荆南、与外界的联络,尤其是粮道!同时,派细作潜入,散布谣言,离间其内部,或收买其麾下将领。待其疲敝孤立,内部生变,再以雷霆之势击之,可事半功倍。”

  “围而不打,断其羽翼,攻心为上?”曹操眼中寒光一闪。

  “文和先生此计甚妙。”司马懿此时出列,躬身道,“陛下,臣还有一补充。刘协能成事,‘潜云’商号为其输送钱粮、传递消息功不可没。虽甄家断尾求生,然其网络必未完全根除。陛下可命满宠大夫,加大对北方各州郡,尤其是通往荆州、江东方向的商旅盘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同时,可悬以重赏,鼓励商旅百姓告发‘潜云’余孽及与桐柏山有勾结者。如此,可渐绝其经济命脉与耳目。”

  曹操听着麾下两位顶尖谋士的分析,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心中已有决断。

  “善!”他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来,帝王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大殿。

  “传朕旨意!”

  “命征南将军曹仁,加强襄阳、樊城防务,严密监视江夏刘备,若其有异动,可先发制人!”

  “命镇东将军夏侯惇,遣使淮南,稳住吕布,许其……淮南王之位可由朕正式册封,令其不得与刘协往来!”

  “命满宠,加大清查力度,凡有通‘潜云’、通桐柏山嫌疑者,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曹纯和刚刚伤愈的夏侯渊身上。

  “子和,妙才!”

  “臣在!”曹纯和夏侯渊出列。

  “朕命你二人,率虎豹骑三千,精兵两万,汇合豫州牧麾下兵马,共计五万大军,以妙才为主帅,子和为副,兵发桐柏山!”

  曹操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记住,暂不强攻其主寨。给朕扫平其所有外围营垒、哨站、田庄!封锁所有出入道路!朕要那桐柏山,变成一座真正的孤山、死山!若能引出其主力野战,更佳!朕倒要看看,他那‘雷火’妖物,能否挡我大魏雄师之兵锋!”

  “臣等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夏侯渊与曹纯齐声应诺,眼中燃烧着战意与复仇的火焰。一线天之败,是虎豹骑的耻辱,亦是他们洗刷耻辱的机会!

  “都去准备吧!”曹操挥了挥手,屏退众人。

  空荡的大殿内,只剩下曹操一人。他走到殿门口,望着南方桐柏山的方向,眼神阴鸷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