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梧桐树-《原来我们一直喜欢》

  窗外的霞光把别墅的落地窗染成了暖融融的橘色,楼下餐厅传来水晶杯轻碰的脆响,还有管家低声询问“小姐们是否下楼用晚餐”的声音。杨娜攥着真丝睡裙的衣角在卧室门后站了许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门上嵌的银丝花纹——这栋别墅大得很,她和杨婕的房间隔着两条回廊,可杨婕下楼的动静还是透过厚重的地毯传了过来,是她那双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不轻不重,带着属于杨家大小姐的从容,每一下都像敲在杨娜心上。

  她飞快往后缩了缩,把虚掩的房门又推拢半分,只留道细缝盯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直到那脚步声彻底融进楼下的人声里,连带着餐厅方向飘来“婕婕尝尝这道松露烩饭”的笑语,杨娜才深吸一口气,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像只偷溜的猫似的往杨婕的房间挪。

  杨婕的房门总敞着道缝,大概是嫌佣人进来收拾时推门麻烦。杨娜踮着脚凑过去,眼尾先扫到书桌上那部亮银色的最新款手机——是杨婕生日时,爸爸特意让人从巴黎带回来的限定款,机身上嵌的碎钻在暮光里闪着细亮的光。果然在这儿。

  她闪身进去时带起一阵风,桌上的香薰蜡烛晃了晃,雪松味的香气漫过来。指尖刚碰到手机边缘,又猛地缩回来,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动静。楼下的刀叉碰撞声、戴安娜和杨国梁聊画展的声音顺着门缝飘上来,没什么异常,杨婕显然还在陪着长辈用餐。

  手机被捏在掌心时,冰凉的金属壳贴着汗湿的皮肤,倒让她定了定神。可屏幕一亮,“输入密码”的界面弹出来,杨娜眉头瞬间皱紧—杨婕从来不设置手机密码的?

  她蹲在书桌旁,后背靠着嵌满真皮书脊的书柜,指尖无意识敲着屏幕边缘。上次杨婕坐在客厅沙发上回消息,她端着果汁路过时瞟过一眼,好像按的是串短数字。是生日?杨婕的生日是三月,输进去不对。是她妈妈的首饰盒密码?试了试也不对。

  楼下传来管家“温的汤该端上来了”的声音,杨娜心里急,指尖都开始发颤。突然眼尾扫到书桌上杨婕的学生证——学生证号后四位是“3690”,小时候翻杨婕书包时见过。她咬着唇按下去,屏幕“咔”地跳入主界面,壁纸是杨婕小时候和自己妈妈在游乐园拍的合照,两人举着笑,刺得杨娜眼睛发疼。

  她差点没咬住唇,把到了嘴边的气音咽回去,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乱撞,撞得肋骨都发疼。指尖在通话记录上划了划,密密麻麻的联系人里,杨娜没有可信的人

  杨娜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没半分犹豫就按出了那串号码——林以安的手机号。

  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划过,杨娜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通讯录往下滑得飞快,直到“林以安”三个字跳出来时,她的指尖猛地顿住,瞳孔微微缩了缩。

  备注就是本名,没有亲昵的昵称,也没有特殊的符号,可这三个字本身就够让她发愣了——杨婕怎么会存着林以安的号码?她们俩一个是常年泡在办公室、连校服裙摆都要熨得笔挺的千金小姐,一个是总穿着运动服、课间十分钟都要往篮球场冲的男生,按理说八竿子打不着。

  楼下传来戴安娜喊“婕婕,汤要凉了”的声音,走廊里隐约有脚步声往这边来,杨娜没空想太多,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下去。拨号界面跳出来的瞬间,她才后知后觉地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要是林以安接了电话,听出不是杨婕的声音怎么办?要是他追问起来,自己该怎么圆?

  可电话已经拨出去了,听筒里传来“嘟——”的长音,一声接一声,像敲在紧绷的弦上。杨娜踮着脚往门口挪了两步,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走廊里的脚步声停在了楼梯口,似乎是杨婕在跟佣人说话,暂时不会上来。

  她松了口气,刚把手机重新贴回耳边,“嘟”声就断了,紧接着是林以安的声音,带着点刚从喧闹里抽离的沙哑

  杨娜吓了一跳,手机差点从掌心滑出去,赶紧用胳膊肘抵住书桌稳住。她压低声音,刻意捏着嗓子学杨婕的语调:“喂,是我。”

  听筒那头静了两秒,接着是林以安拔高的声音:“这不是杨婕的手机吗?怎么是你?”

  “你怎么知道是她的手机?”杨娜的声音瞬间破了功,带着没绷住的尖刻,“你们天天打电话?”

  “什么叫天天打?”林以安的声音也硬了,可硬里透着虚,“我们正常联系……”

  “正常联系到你能听出她的手机铃声?”杨娜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合照里林以安搭在杨婕肩上的手,“原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

  “你别胡说!”林以安的声音发紧,“我跟她就是……”

  “就是什么?”杨娜打断他,指尖攥得手机壳发白,“前两个月你爸公司资金链断了,是谁让我爸连夜调了五百万过去救急?现在你们林家缓过来了,就敢背着我勾三搭四?”

  可听筒那头传来一声嗤笑,轻得像根针,扎得杨娜耳膜疼:“救急?靠你?杨娜,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妈只不过是你爸当年没扶正的情人,你算哪门子杨家小姐?”

  “林以安你闭嘴!”杨娜猛地拔高声音,又赶紧捂住嘴,往门口望了望——走廊里还是静的,幸好隔音好。她咬着牙,声音发狠:“我不管你怎么说,想跟我断干净也行。”

  脑子里飞快转着,视线扫过书桌上杨婕那只限量款包包——她要让林以安知道,就算她是“见不得光”的,也能拿捏住他。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说:“我要最新款的手机和电话卡,再拿十万现金。今晚十点,放到别墅后门的梧桐树下,不准告诉任何人。”

  “你疯了?”林以安的声音变了调,“十万现金我哪弄去?”

  “那是你的事。”杨娜的声音冷下来,指尖敲着书桌边缘,“你要是不照做,我会像鬼一样缠着你。”

  说完不等他回应,“啪”地挂了电话。心脏还在狂跳,可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时,竟带着点报复的快意。她赶紧删了通话记录,连最近联系人列表都清了,又拿纸巾擦了擦手机边缘,确认没留下指纹,才按原样放回书桌中央,连角度都跟刚才分毫不差。

  刚直起身,房门就被“咔”地推开了。

  杨婕站在门口,身上换了条藕粉色的家居裙,手里端着个白瓷碗,眼神冷得像冰,落在她身上。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都凝住了。

  杨娜的脸“唰”地白了,下意识往后退,后腰撞在书桌角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看来我的房间,是该装把指纹锁了。”杨婕的声音淡淡的,目光扫过书桌,又落回她脸上,带着点看透一切的嘲弄。

  杨娜低着头往门口挪,想赶紧溜出去,可刚走到杨婕身边,后背就被猛地一推。“砰”的一声,她摔在地毯上,幸好地毯厚,没磕疼,可屈辱感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说,你来我房间干什么?”杨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里的白瓷碗放在旁边的矮柜上,发出轻响。

  杨娜捂着腰从地毯上爬起来,声音发颤:“我……我手机落在你这儿了,想找找,看你没在就进来了……”

  杨婕没说话,拿起书桌上的手机划开屏幕,翻了翻通话记录,又检查了下抽屉——她的日记本就放在抽屉里,没被动过的痕迹。她盯着杨娜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杨娜的肩膀都开始发僵,才冷冷吐出一句:“滚出去。”

  “以后再让我看见你进我房间。”

  杨娜咬着唇没敢抬头,攥着衣角飞快地跑出房间。回到自己那间靠着花园的卧室,关上门才靠在门板上滑坐到地上,眼泪掉下来,砸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去,别墅里的灯次第亮起来,暖黄的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杨娜坐在床沿,指尖攥着那条刚从衣柜底翻出来的裙子,布料是有点发旧的雪纺,袖口绣着早就不流行的蕾丝花边——这是去年妈妈随手给她买的,当时她嫌款式老气,随手塞进了衣柜,没想到现在倒成了能拿出手的体面衣裳。

  她知道今晚是最后一次见林以安了。不管他会不会把东西送来,不管他答应的事能不能做到,只要熬过今晚,她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揣着点不甘和侥幸去缠他。所以她不想狼狈,哪怕只是在他面前站那么一会儿,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

  浴室里的冷水“哗”地浇下来时,杨娜打了个寒颤,冰凉的水顺着发梢往下淌,钻进衣领里,激得她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可她没关水龙头,就那么站在喷头下,任由冷水浇透全身。这样能让她清醒点,也能压下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是怕林以安不来,还是怕见了他之后,连最后这点撑着的底气都没了,她自己也说不清。

  洗到指尖发皱,她才关了水,裹着浴巾回房间。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水珠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没去找吹风机,就那么湿答答地坐在梳妆台前,拉开抽屉翻找化妆品。这抽屉里乱糟糟的,大半是杨婕用剩下的小样,或是杨婕淘汰的高奢口红,挤在一堆旧发卡和没拆封的橡皮里,得扒拉半天才能翻出一样。

  她捏着一支快用完的睫毛膏,管身都被手指捏得变了形,对着镜子笨拙地往睫毛上刷。睫毛膏有点干了,刷出来的睫毛一绺一绺的,她皱着眉用指尖蹭了蹭,反而蹭花了眼尾,只好拿湿纸巾一点点擦。擦完又拿起那支豆沙色的口红,膏体断了半截,她小心翼翼地旋出来,对着镜子往唇上涂。口红的质地有点干,涂在唇上发涩,她抿了抿唇,想让颜色匀一点,却不小心蹭到了嘴角。

  折腾了快半个小时,她才放下口红,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头发还湿着,几缕贴在脸颊上,显得有点狼狈;睫毛膏没刷好,眼尾还留着点没擦干净的痕迹;口红涂得不算匀,可至少比刚才没血色的样子强多了。她扯了扯身上的浴巾,起身去换那条雪纺裙。

  裙子的拉链在后背,她够不着,只好反手对着镜子一点点往上拉,拉链卡了好几次,卡在腰侧的地方拽不动,她使了点劲,“咔”的一声,拉链总算拉上去了,可腰侧的布料被扯得有点变形。她对着镜子转了转,裙子的长度到膝盖上面一点,袖口的蕾丝有点发黄,可穿在身上,确实比她平时穿的T恤牛仔裤体面多了。

  今晚没人喊她下楼吃剩饭。杨娜的手顿在发梢,指尖捏着那缕湿头发,扯得头皮有点疼。

  她没下楼,也没应声,就那么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楼下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还有爸爸和杨婕说话的笑声,那些声音顺着楼梯飘上来,轻轻巧巧地撞在她心上,不疼,就是有点闷。她拿起刚才没找到的皮筋,把湿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低马尾,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滴在裙子的领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穿上不合脚的高跟鞋,她站起身,最后看了眼镜子。头发扎起来清爽多了,虽然还是有点乱;裙子虽然旧,可熨帖地穿在身上;口红的颜色掉了点,她又拿起来补了补。这样就够了,不算多好看,至少不狼狈。

  墙上的挂钟指向九点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别墅后门的梧桐树下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路灯的光漫过来一点,能隐约看见树影晃来晃去。林以安还没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门口走。路过书桌时,瞥见上面放着半块早上剩下的面包,她犹豫了一下,没拿。就算今晚要等很久,就算林以安根本不会来,她也不想抱着块干面包站在树下——那样太狼狈了,她不想让最后一次见面,连点体面都留不住。

  走到房门口,她又回头看了眼镜子,镜子里的女孩穿着旧裙子,头发扎得歪歪扭扭,可眼睛亮得很,像憋着股劲。她抬手理了理领口,轻轻拉开了房门。走廊里静悄悄的,楼下的说话声已经停了,大概都已入睡。她踮着脚往楼梯口走,没开灯,就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一步一步往下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