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记忆毒雾突围-《宁静夜晚》

  晶化的手指还插在终端里,电流顺着骨头往上爬,像有无数烧红的针往神经里扎。

  七窍喷出的星尘刚飘出来就被毒雾卷了回去,在空中拉成细丝。

  那张由毒雾凝成的大嘴停在她脸前不到十厘米,一股子腐烂记忆的腥臭扑在眼皮上,火辣辣地疼。

  她没闭眼。

  星轨回溯在崩溃边缘嗡嗡作响,画面断断续续——不是未来,是倒带。

  她硬生生把灌进身体的数据流反过来嚼。毒雾的波动被拆成波形,在脑子里震荡。那节奏……不对劲。

  不是攻击,也不是清除,倒像是某种被拧歪了的共振。

  里面藏着童谣。

  江星澜猛地吸一口气,把最浓的一团毒雾吞了进去。记忆炸开:手术台、哭喊、编号07的实验体在尖叫中脑死亡。

  这不是幻觉,是被人硬生生扯出来的意识,锁在广播底层,一遍遍重放痛苦。

  “你们不是敌人……”她咳出一口星尘,“你们是囚徒。”

  陆沉渊掌心的裂口突然猛颤,像被看不见的东西撕扯。他抬手想冻住毒雾核心,可裂口刚张开就塌了,撑不过半秒。

  记忆又翻上来——那晚江星澜签血契,烛火晃,她手指冰凉,却死死攥着他。

  那点温度,成了锚。

  他不再硬扯空间,而是让裂口跟着那段记忆的节拍轻轻抖。

  一次,两次……第三次,裂口稳住了半秒。

  他冲进毒雾深处,看见层层叠叠的记忆回廊。最里面,是一段倒着放的童年影像。

  男孩跪在地上,皮带抽下来,画面却写着“父爱如山”。

  生日蛋糕前,孩子笑着吹蜡烛,记忆标注却是“背叛者,该罚”。 每一点暖意都被改写,每一分快乐都被打上罪名。

  那是沈清秋。

  他的记忆被系统亲手重塑,痛被喂大成执念,爱被扭成了恨。毒雾的根子,不是程序病毒,是被污染的记忆在往外漏。

  “不是他造的孽……”陆沉渊低声说,“是他被造了孽。”

  南离塔废墟里,顾寒声的机械核心只剩三分之一,半融在地,红光一明一灭。他听见了江星澜那句“你们是囚徒”,也接到了陆沉渊传来的记忆碎片。

  他没再放大信号。

  而是把剩下的能量全压进发声模块,从星轨数据库最底层调出一段尘封的音频——

  初代阁主在实验日志间隙,哼过的童谣。那是系统最初的声音,没加密,没篡改,属于所有实验体共同的起点。

  他重组核心,外壳熔成喇叭状,神经链路重编成低频共振器。

  “数据喇叭,启动。”

  第一声响起时,毒雾猛地一顿。

  不是攻击,不是清除,是一段被忘掉的旋律。轻,断,带着老录音的杂音,却像钥匙插进锈死的锁眼。

  北辰塔顶,江星澜七窍流血,晶化爬到下颌。她听见了那声音,体内的星核也跟着震。童谣的节奏和星核对上了,震出一道微光。

  她张嘴,把刚才吞下的07号临终呐喊重新吐出来——不是释放,是提纯。

  吞噬体质硬生生剥掉恐惧和混乱,只留下最干净的一句:“我想回家。”

  声音凝成一点火光,浮在她眼前。

  “来。”她哑着嗓子,“一起唱。”

  火光冲进毒雾。

  刹那间,雾里浮出无数挣扎的脸。他们曾是研究员、观测员、清洁工、守卫……意识被抽出来,困在这牢里几十年。现在,他们的嘴唇开始动。

  一个,两个,十个……上百个声音慢慢合上。

  不是雾吃人,是人在唤醒雾。

  顾寒声的核心温度飙到极限,外壳开始冒烟。他不管,继续输出,声音越来越稳,越来越响。低频震动穿过九座塔的废墟,直戳毒雾心脏。

  陆沉渊再次撕开裂口,这次不冻,而是把沈清秋被改过的记忆投进雾里:“看清楚!你不是天生冷血,你是被逼疯的!”

  毒雾剧烈晃动。

  沈清秋的记忆出现裂缝,童谣从缝里渗出来。那些被困的意识猛地一震,一个个从雾中站起,成形。

  他们手里,浮出光刃。

  江星澜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指尖划过空气,星轨符文崩了又组。她不再算未来,而是调频率,把所有人的意志拧成一股流。

  “不是清场。”她嗓子快撕了,“是救赎。”

  光刃汇聚,凝成一把巨剑,剑身流转着无数面孔,每张嘴都在哼同一段童谣。

  剑尖,直指毒雾最深——那团缠满记忆锁链的本源核心,沈清秋最初的起点。

  江星澜咬破舌尖,把最后一丝血契能量砸进星轨回溯。画面一闪:光剑刺入核心那刻,沈清秋瞳孔亮了一下,嘴唇微动,像在说“谢谢”。

  她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她只知道,剑必须出。

  “斩。”

  光剑脱手,破雾而进。

  毒雾开始往回收,被困的脸一个个闭眼,化作光点附在剑上。沈清秋的记忆锁一根根断,倒着的画面开始翻正——皮带落下的瞬间,父亲的手停了;生日蛋糕前,孩子扑进怀里大笑。

  剑离核心只剩一寸。

  江星澜的身体从脖子开始碎成数据,皮肤片片剥落,化作星尘飘走。

  她站着,像一尊快散的雕像,左手还举着,指着那把快到终点的光剑。

  顾寒声的核心发出最后一声嗡鸣,喇叭彻底熔毁。

  陆沉渊的裂口熄了,整个人单膝跪地。

  光剑,刺入核心。

  没有炸。

  没有叫。

  只一声极轻的“咔”,像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