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石桥鬼语-《天命成皇》

  轰。

  陆琰抱着白芷,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撞入西市那片幽蓝地狱。

  视野瞬间被扭曲的光影吞噬。

  正如之前“所见”,眼前不是凡火燃烧的赤红,而是跳跃着妖异磷光的幽蓝。火焰无声地舔舐着一切,房屋在蓝光中无声坍塌,砖石瓦砾迅速褪色、粉化,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枯骨。

  空气滚烫、干燥,带着令人窒息的焦臭与腐败甜腥味。雨水砸落,发出“滋滋”的怪响,非但不能灭火,反而让那幽蓝的妖焰更加暴戾,贪婪地吮吸着每一滴水分中蕴含的微弱生命气息。

  无数绝望的意念碎片,如无形的毒针,狠狠扎进陆琰的灵识。

  老人干瘪的躯体,孩童瞬间化作的飞灰,士兵被蓝焰吞噬时无声的嘶吼…汇成一片污浊而狂暴的怨念海洋,冲击着他刚刚被银色符文初步稳固的意识屏障。

  体内,铜符碎片在心脏深处疯狂震颤,发出凶戾而焦躁的嗡鸣,血光翻涌,本能地抗拒着这来自灵魂层面的污染。

  新生的银色符文则爆发出更强烈的冰冷光芒,如暴怒的君王,强行镇压着铜符的躁动,与那怨念洪流激烈对抗。每一次对抗,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呃…”陆琰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左臂烙印符文的地方灼痛钻心,仿佛有烧红的烙铁在皮肉下滚动。他强行稳住心神,观气术运转到极致,眼中那点银芒锐利如刀,穿透重重混乱扭曲的“气”之景象,死死锁定西市深处那座横跨内河的石桥方向

  那里,一团庞大、污秽、散发着无尽怨毒与贪婪的“气”,不断膨胀的黑色脓疮,盘踞在幽蓝火海的中心。

  鬼语。

  白芷的提示是对的。那石桥就是噬灵火的核心节点,是怨念的汇集点,是鬼语的巢穴。

  “拦住他,别让他过去。”混乱中,一个惊恐的嘶吼传来。几个浑身浴血、脸上带着幽蓝磷光灼烧伤痕的士兵,正被一群衣衫褴褛、双目赤红、行尸走肉般的百姓疯狂围攻。

  那些百姓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完全无视刀劈斧砍,只知疯狂撕咬。他们身上,同样缠绕着淡淡的幽蓝磷光。

  ——被鬼语怨念彻底侵蚀、操控的活尸。

  “滚开!”陆琰眼神一厉,体内被银色符文强行压制的铜符凶戾之气,找到了宣泄口。

  他低吼一声,不再压抑,反而主动引导一丝那冰冷的血光,顺着右臂经脉奔涌而出。他右掌猛地向前拍出。

  “呼。”

  一股带着刺骨血腥味的阴冷掌风呼啸而出。掌风所及,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前方两个扑来的活尸动作猛地一僵,覆盖着幽蓝磷光的皮肤上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血色冰晶。紧接着,冰晶内部有无数细小的血刃爆发。

  “噗、噗。”

  两声闷响。

  两个活尸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身体扭曲着倒飞出去,在半空中就炸裂成两团混合着冰渣与血肉的污秽冰雾。

  这血腥暴戾的手段瞬间震慑了其他活尸,它们浑浊的眼珠里竟流露出一丝本能的恐惧,动作出现了迟滞。

  陆琰毫不停留,身影如同鬼魅,在燃烧的废墟和混乱的人群中急速穿行。他避开了几处正在无声坍塌的房屋,躲开了一群被怨念操控、互相撕咬的百姓,目标只有一个——石桥。

  越靠近石桥,空气中弥漫的怨念就越发粘稠、沉重,似实质的污泥,令人窒息。那股腐败的甜腥味也愈发浓烈,直冲脑髓。

  脚下流淌的雨水不再是浑浊,而是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的幽蓝色泽,如流淌的毒血。

  石桥的轮廓在幽蓝火光中显现。

  那是一座古老、布满苔痕的青石拱桥。此刻,桥身却被一层不断蠕动、流淌的幽蓝粘液覆盖。粘液好比活物,散发着浓烈的怨毒气息。

  桥洞下方,幽蓝的水流翻滚沸腾,无数细小的、扭曲的人脸在水泡中沉浮、哀嚎。那正是被噬灵火吞噬的生命精魄所化的怨灵。

  在石桥的最高点,拱顶之上,盘坐着一个极其诡异的身影。

  那人穿着宽大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袍子,袍子上沾满了凝固的黑色血块和不知名的污秽。他低垂着头,乱糟糟的长发水草般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容。

  一双枯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露在外面,指甲又长又黑,正捧着一个灰白色的、似乎是某种头骨制成的碗。

  碗中,盛满了粘稠的、不断冒着幽蓝气泡的液体。

  他口中正用一种极其怪诞、非人的语调,念诵着晦涩难明的咒文。那声音时而尖锐如婴儿啼哭,时而低沉如地底闷雷,时而夹杂着无数男女老幼重叠的、充满无尽痛苦的哀嚎。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如无数根沾满污秽的钢针,狠狠刺入周围所有人的意识。

  随着他的念诵,石桥上覆盖的幽蓝粘液剧烈蠕动,散发出更强的吸力。下方内河中翻滚的怨灵人脸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声尖啸。

  整个西市弥漫的怨念犹如百川归海,疯狂地向着石桥汇聚。石桥顶端的空气都因高度凝聚的怨念而扭曲,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不断旋转的幽蓝漩涡。

  这漩涡心脏般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向外辐射出更强的怨念波动,滋养着整片噬灵火海,让那幽蓝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好个鬼语。

  这就是噬灵火的核心,怨念的源泉。

  陆琰的心脏如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攀升至顶点。他抱着白芷,正要不顾一切冲上石桥,打断这邪恶的仪式——

  “咻、咻、咻。”

  三道幽蓝的寒芒,如毒蛇的獠牙,毫无征兆地从陆琰左侧一片燃烧的商铺废墟阴影中射出。角度刁钻狠辣至极,分别射向他的咽喉、心口、以及他怀中的白芷。

  可恶的故技重施。

  影步。如影随形,他在等待陆琰心神被鬼语吸引的这一刻。

  陆琰瞳孔缩成针尖。

  这一次的袭击比之前更加致命,他正全神贯注于桥上鬼语那恐怖的怨念压迫,身体因对抗灵魂冲击而僵硬。三道毒针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角度。

  尤其是射向白芷的那一道,更是阴毒无比,逼他硬接。

  “哼。”陆琰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银芒。

  体内那新生的守山符文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意志,瞬间光芒大盛。

  他不再试图闪避,反而将怀中白芷猛地向身后一旋,用自己宽阔的后背护住她。同时,那只烙印着银色符文的左手,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五指箕张,狠狠抓向射向自己咽喉和心口的两道毒针。

  “嗤、嗤。”

  幽蓝毒针精准地射中陆琰的掌心,剧痛瞬间传来,但预想中皮肉被瞬间腐蚀的景象并未立刻发生。

  嗡~

  陆琰左手掌心那繁复的银色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银光。一股冰冷、威严、带着净化与镇压气息的力量轰然爆发。与那幽蓝毒针上附着的、鬼语怨念炼化的剧毒猛烈碰撞。

  “滋啦——”

  如烧红的烙铁印入寒冰,刺耳的腐蚀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