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迷雾的幽谷-《我玄幻的四十年岁月》

  阳光穿过谷中氤氲的水汽,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鸟鸣清脆,溪流潺潺,草木清香混合着泥土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活力,与之前地底那死寂、压抑的环境判若两个世界。

  赵坤和李元瘫倒在溪边的草地上,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松懈。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感冲刷着他们的神经,几乎让他们暂时忘却了伤痛和恐惧。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李元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又像是笑,“他娘的,老子还以为真要死在那鬼地方了…”

  赵坤稍微克制一些,但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微微颤抖的手也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他挣扎着坐起身,开始检查自身的伤势,并处理身上那些在逃亡中被岩石划出的伤口。

  陆青璃是最后一个走上岸的。她没有像另外两人那样立刻放松,而是迅速环顾四周,警惕地打量着这片陌生的山谷。

  山谷似乎很深,两侧是陡峭的、覆盖着茂密植被的山崖。他们出来的那个瀑布洞口位于一侧山崖的中下部,颇为隐蔽。脚下的溪流蜿蜒向下,流入山谷更深处的密林之中。四周寂静,除了自然之声,并无鸟兽惊惶或人为活动的迹象,暂时看来安全。

  但她并未放松。玄影门的人是否也有可能从其他路径出来?这片看似祥和的山谷,是否真的如表面这般无害?

  她寻了一处干燥的巨石,默默坐下。背后的刺痛在冰冷河水的刺激和方才的奔逃后,再次隐隐发作,那被暂时压制的阴影邪气如同蛰伏的毒蛇,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似乎又有些不安分的躁动。她必须立刻处理。

  她没有避讳赵坤和李元——此刻也无需避讳,这两人自身难保,更无力对她构成威胁——直接闭上了双眼,凝神内视,全力运转《星枢秘典》残篇功法。

  一丝丝微薄的天地灵气被她汲取入体,经过功法的转化,化为带着淡淡星辰属性的灵力,缓缓流向四肢百骸,重点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并小心翼翼地加固着对背后邪气的封印。

  同时,她怀中的那盏青铜灯盏,虽然光芒黯淡,却依旧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纯净气息,如同一个温和的源头,潜移默化地辅助着她,抚平着邪气躁动带来的负面影响。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赵坤处理完自己的伤口,抬头恰好看到陆青璃静坐调息的一幕。少女湿透的衣衫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身形,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长睫低垂,神情专注而清冷。她周身似乎萦绕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尤其是她怀中那盏古拙的灯盏,更是透着一丝神秘。

  赵坤眼神闪烁,心中念头飞转。这位姓陆的女修,实力深不可测,手段狠辣果决,身上显然藏着大秘密。那盏灯…绝非凡物。与她同行,固然危险,但或许也是机遇?至少目前来看,跟着她,生存的几率似乎更大一些。

  他不敢打扰,默默收回目光,也开始运功疗伤。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陆青璃缓缓睁开眼。背后的刺痛暂时被压了下去,体内灵力也恢复了些许,虽然远未到全盛状态,但至少有了基本的行动和自保之力。

  她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山谷下方。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她开口道,声音清冷,打破了山谷的宁静,“瀑布水流声可能引来注意,此地不宜久留。”

  李元闻言,脸上露出不情愿的神色:“陆道友,我们都伤得不轻,不能再歇歇吗?这山谷看起来挺安全的…”

  “安全?”陆青璃瞥了他一眼,“玄影门的人可能还在附近。你想等他们找上来?”

  李元脸色一白,顿时不敢再多言,慌忙爬起来。

  赵坤也立刻起身:“陆道友所言极是。我们沿溪流向下走,通常溪流会汇入更大的河流或者通往山外。”

  三人稍作整理,便沿着溪流,向着山谷下游方向小心行去。

  山谷比他们预想的要深要长。溪流两岸林木愈发茂密,藤蔓缠绕,几乎不见路径,行走起来颇为艰难。阳光逐渐西斜,在林间投下越来越长的阴影,谷中的光线也开始变得昏暗。

  一路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溪水声。

  但这种寂静,反而让经历过地底惊魂的三人越发感到不安。

  太安静了。除了最开始的鸟鸣,进入这片区域后,似乎连虫鸣都稀少了许多。

  陆青璃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溪边湿润的泥地。

  那里,有几个模糊却绝非兽类的脚印!脚印很浅,似乎被人刻意处理过,但残留的痕迹依旧能分辨出是人的足印,而且不止一个!

  “有人经过这里,时间不会太久。”陆青璃低声道,眼神凝重起来。

  赵坤和李元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紧张地四处张望。

  “是…是玄影门的人吗?”李元声音发颤。

  “未必。”陆青璃站起身,目光扫向前方幽深的林木,“脚印方向也是向下。跟上去,小心些。”

  她握紧了手中的残剑,放缓脚步,更加警惕地前行。赵坤和李元也屏住呼吸,紧跟在后,大气都不敢喘。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林木似乎稀疏了一些,隐约能看到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而空气中,竟然飘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腥味?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陆青璃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原地隐藏,自己则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她拨开最后一道灌木,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微微一缩!

  前方是一片林间空地,空地上,赫然躺着三具尸体!

  尸体身着统一的灰色劲装,胸前绣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血狼帮的人!

  看其穿着和随身携带的兵器,显然只是帮中的底层喽啰。三人死状极惨,皆是被利刃瞬间割喉,伤口平滑至极,显示出凶手出手的快、准、狠!鲜血染红了地面的草地,尚未完全凝固,显然死亡时间就在不久之前!

  陆青璃迅速扫视四周,空地上除了打斗——或者说屠杀——的痕迹外,并无其他发现。凶手早已离去。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伤口,眉头越蹙越紧。这剑法…凌厉、诡异、带着一种纯粹的杀戮意味,与她所知的所有宗门剑法路数都不同。

  赵坤和李元也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看到地上的尸体,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血狼帮的人?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赵坤惊疑不定,“看这伤口…好狠辣的剑法!”

  “难道是黑吃黑?”李元猜测道,随即又脸色发白,“会不会…是那个玄影门的人干的?”

  陆青璃站起身,摇了摇头:“不像。玄影门的功法偏向诡谲隐匿,刀法狠辣,但剑路并非如此。而且,杀几个喽啰,何必用如此精妙的剑法?”

  她目光投向更远处,溪流在这里拐了一个弯,流向一片更加茂密的黑松林。血腥味和那些模糊的脚印,似乎都指向那个方向。

  那里,又有什么?

  “走,过去看看。”陆青璃沉声道。危机往往也意味着信息,她必须弄清楚这片山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潜在的威胁是什么。

  “还…还要过去?”李元腿肚子有些发软。

  赵坤一咬牙:“跟上!弄清楚总比糊里糊涂撞上要好!”

  三人再次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循着痕迹,小心翼翼地进入那片黑松林。

  松林内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松针和腐叶的气息,但那丝血腥味却似乎更浓了些。

  没走多远,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呻吟声!

  还有人活着?

  陆青璃眼神一凝,加快脚步,很快在一棵巨大的松树下,发现了第四个人。

  同样穿着血狼帮的服饰,但看衣着和配饰,身份似乎比之前那三个要高一些。他斜靠在树干上,胸口有一道可怕的贯穿剑伤,鲜血几乎染红了他大半个身子,气息奄奄,眼看是活不成了。但他竟然还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断。

  听到脚步声,那人艰难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陆青璃蹲到他身前,冷声问道:“谁干的?”

  那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剑…快…影子…小姐…逃…”

  他的话语无伦次,夹杂着痛苦的呻吟,但“剑”、“影子”、“小姐”这几个词,却让陆青璃心中猛地一动!

  还没等她继续追问,那人的目光突然定格在她手中的残剑上,涣散的瞳孔中骤然爆发出极度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索命的恶鬼,用尽最后力气嘶吼道:“是…是你!你的剑!饶…”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最后一口气彻底断绝。临死前那极度恐惧扭曲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陆青璃猛地站起身,脸色沉了下来。

  赵坤和李元也听到了那人的话,此刻皆是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陆青璃和她手中的剑。

  “他…他好像认错了人?把你当成杀他们的人了?”李元结结巴巴道。

  赵坤则想得更深,脸色凝重:“他提到了‘影子’和‘小姐’…难道除了我们和玄影门,这山谷里还有第三方势力?而且,他似乎对某种特定的剑…极为恐惧?”

  陆青璃没有回答,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残剑。是因为这把剑的特殊外形和凶戾气息,让那濒死之人产生了错误的联想?还是说,凶手使用的剑,与残剑有某种相似之处?

  “影子”、“小姐”…这让她联想到了一些关于某些神秘杀手组织或古老家族的零星传闻,但信息太少,无法确定。

  而那个“逃”字,更是让人心生寒意。是在警告她逃跑吗?

  就在这时——

  “嗖!”

  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侧后方响起!

  陆青璃汗毛倒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一侧闪避!

  一道淡若无物的灰影,擦着她的鬓角飞过,“笃”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她刚才所站位置后方的树干上!

  那是一枚造型奇特的灰色细针,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有剧毒!

  偷袭!

  “谁?!”赵坤和李元骇然失色,慌忙拔出兵刃,背靠背警惕地望向暗器射来的方向。

  陆青璃眼神冰冷,残剑已然横在身前,目光锐利如刀,扫向左侧一片茂密的树丛。

  树丛寂静无声,仿佛刚才那致命的一击只是幻觉。

  但下一刻,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毫无征兆地从另一棵树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手中一柄狭长的、几乎不反光的黑色短剑,直刺李元后心!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身法之诡异,远超之前遇到的玄影门弟子!

  “小心!”赵坤惊呼,试图挥剑格挡,却根本跟不上那黑影的速度!

  李元更是毫无所觉,直到那冰冷的杀意触及后背,才骇然欲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锵!”

  暗红的剑罡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那柄黑色短剑的剑脊之上!

  火星四溅!

  巨大的力量将那道黑影震得微微一滞,刺杀之势瞬间被破!

  黑影发出一声轻咦,似乎没想到陆青璃的反应和力量如此之强。他借力向后一飘,如同没有重量般落在数丈之外,与三人遥遥相对。

  直到此时,三人才看清袭击者的模样。

  一身紧束的黑色夜行衣,勾勒出纤细却充满爆发力的身形,脸上带着一张遮住了下半张脸的银灰色金属面甲,只露出一双冰冷、淡漠、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那双眼睛,正落在陆青璃手中的残剑之上,微微闪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女子。

  一个身手诡异、剑法狠辣、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意的女杀手!

  她显然与刚才杀死血狼帮众人的是同一路人!而那濒死之人恐惧呼喊的“影子”和“小姐”,极有可能指的就是她和她所代表的势力!

  黑衣女子没有立刻再次进攻,只是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打量着陆青璃,尤其是在她手中的残剑和怀间(灯盏所在)停留了片刻。她的目光里似乎有审视,有疑惑,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不确定?

  陆青璃全身紧绷,残剑斜指地面,体内灵力高速运转,苍白火焰在丹田内蓄势待发。这个突然出现的女杀手,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其隐匿刺杀之术,远超玄影门,其实力,恐怕已接近金丹中期!而且,那冰冷的、纯粹的杀戮剑意,让她感到极其危险。

  双方在这昏暗的松林中对峙着,气氛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

  赵坤和李元冷汗直流,握着兵器的手都在颤抖,他们很清楚,自己在这女杀手面前,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住。

  终于,那黑衣女子的目光从残剑上移开,重新对上陆青璃的眼睛。她似乎做出了某种判断。

  没有言语,没有任何征兆,她的身影再次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如同她出现时一样突兀和诡异。

  恐怖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树干上那枚幽蓝的毒针,以及地上血狼帮成员的尸体,都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过了好一会儿,确认那女杀手真的离开了,赵坤和李元才如同虚脱般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走…走了?”李元声音发飘,带着难以置信的后怕。

  “她…她为什么突然走了?”赵坤也是心有余悸,看向陆青璃,眼神更加复杂。是因为陆道友的实力让她觉得没有必胜把握?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陆青璃没有放松警惕,她走到那棵树下,小心地拔下那枚毒针,用布包好收起。然后,她看向黑衣女子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睛,最后看向残剑和她怀中时的眼神…充满了疑团。

  这个神秘的女杀手,以及她所代表的“影子”和“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片偏远的山谷?她们的目标是什么?血狼帮的人为何会被清洗?

  这一切,似乎都预示着,这片看似平静的山谷,实则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她收回目光,看向惊魂未定的赵坤和李元。

  “此地不能再留。”她的声音依旧冷静,“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离开这片山谷。”

  未知的杀手,可能还在附近的玄影门,以及体内蠢蠢欲动的邪气…所有的危机,都在催促着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她率先向着溪流下游,快步走去。

  必须在天黑前,走出这片迷雾重重的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