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喜提“大礼包”-《苗乡警事》

  接下来的仪式,很短。

  朱坤跟邛山县局局长陈恚、政委龙家明,以及其他在家的党委班子成员见了一面,由老万说了州局关于我调任邛山县的事。

  场面简单不热烈,空气中没有欢愉因子。

  交接完成,朱坤和老万就赶回州局了,陈恚他们留饭的时候,朱坤很敷衍地回了句“改天再约”。

  大家都知道,改天再约其实就是后会无期。好饭好酒要配好心情,既然大家心里都有疙瘩,又何必勉强?

  朱坤离开后,陈恚也不午休,叫人送来两个盒饭,把我叫进办公室,单独谈了一中午。

  下午,陈恚派万家发带着政工室的同志,送我到笔架山派出所。

  州局送到县局比较敷衍,县局送我到派出所可不能这样。

  其他乱七八糟的因素可以不管,但是我的威信要是树不起来、笔架山工作一塌糊涂的话,背锅的还是县局班子。

  我的腰杆,陈恚是要撑的。

  甚至,陈恚还让警保部门在县局宿舍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

  对于这样的安排,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一来笔架山派出所条件不具备住宿条件,二来城关所所长跟局领导特别是陈恚居住在一起,方便使唤。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大家都没有明说,那就是“盯得紧”。

  这是有教训的。

  不管山南省厅,还是南东州局,都有过这样的案例,上级机关的同志,外放到基层担任一把手后,尽显“本色”,声色犬马、放歌纵酒,最终沦陷。

  特别是办公室系列的干部,平时里在机关服务主要领导,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突然实权在手,缺乏监管,“翻车”来得非常之快。

  陈恚就是这个意思。

  或许,有些人巴不得我早点“翻车”,但是对于陈恚来说却不一样,谁当城关所所长都是为他服务,但是城关所长要真出了问题,他这个局长怕是日子也不好过。

  监管不力的责任,是跑不掉的。

  所以,不管愿意不愿意,陈恚都得要管好我。

  再说,我的老板水云天是高升当副厅长了,又不是被免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

  这也是他高调派万家发送我到城关所上任的原因。

  其实,城关所就在县局隔壁,一街之隔,走路都不要五分钟。

  有了陈恚的重视,派出所的全体干部会就开得很隆重,教导员和3名副所长,17名民警,50名辅警全部到场。

  跟其他干部会一样,宣读决定、发言、表态、上级领导提要求,一个流程下来,天都麻麻黑了。

  当天晚上,县局还组织了一个欢迎局。

  朱坤他们不吃,县局还能不搞?

  当时禁令已经很严了,可如果不搞一顿,第二天各种言论就满天飞了。

  只怕要传言,县局不待见新来的城关所长?

  所以,聚餐是要搞的,至于那什么禁令,有时候在基层不合适。

  陈恚带着班子成员和我,找了个农庄,狠狠干了一场。

  主食是邛山血浆麻鸭,加点五花肉、魔芋豆腐、灰煎粑,煮得油汪汪的,配上几个时令蔬菜,一碗花生米,一群汉子围着桌子就整起来。

  酒是本地的上等糯米酒,你一杯我一杯的。

  我虽然酒量不错,但是也架不住被围攻,所以菜都没有吃上几筷子,就滑到桌子下,就连什么时候回到的宿舍,我都不清楚。

  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还在深度醉酒的我,才被急促的敲门声给叫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的,是副所长甘小兵。

  “亮仔,出事了。”门刚刚打开了一个缝,甘小兵就钻了进来。

  这货和我是高中同班同学,我们还处得不错,甘小兵的老婆,还是我扯的媒。

  “莫急,我先喝口水。”作为曾经南东公安“二号首长”,我可是陪着水云天经历了太多的“战斗”,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

  要沉得住气!

  这是水云天以前的口头禅,也是我处事的第一原则。

  所以,现在最急的事情是喝水,糯米酒最大的特点是喝的时候甜、好入口,但是喝完后会喉咙干,头疼得跟针扎一样。

  “这回真不是小事情。”看我还在大口喝水,甘小兵急得差点跳了起来,他狠狠地憋着说出了九个字:

  “检察院的枪丢了,一批!”

  “噗……”

  我吐了一口,水箭喷了3米远。

  酒都被吓醒。

  我的个乖乖……

  甘小兵报告的案情很简单:头一天晚上,邛山县检察院办公楼财务室被撬,放在保险柜里集中保管的手枪9支、数目不详的子弹和现金3100元被盗。

  神不知鬼不觉的,保安一点都没有发现,反而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最先晓得。

  这尼玛的……

  还说什么,去现场呗。

  在我国但凡涉及枪支的案件都是大案,更何况被盗的是国家暴力机关。

  这种案件不破,绝对是交待不过去的。

  不要说县里了,不出几个小时,州里省里乃至部里和最高检首长的批示就要下来了。

  我很清楚,这种是要“限期破案”的。

  而且,社会舆论会如何汹涌,猪脑子都能想象得出来。

  邛山县城不大,县检察院距离县公安局也不远,车行五分钟的时间,我和甘小兵就到了。

  可就算我们身着警服,也进不去现场。

  现场已经被县局刑侦大队给封了,陈恚铁着个脸在那听汇报,围着他的则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万兆文、刑侦队长章二三和县局办公室主任黄清高,以及我们笔架山派出所的教导员张德清。

  专业的事情由专业的人办,现场已经被特警大队封控,县局刑侦、行动技术、甚至警犬队的同志已经进场,根本就不再允许各级领导进去。

  要进可以,除非州、省刑侦系列的领导,业务型那种。

  管理型领导做好指挥调度就行了!

  陈恚的确是这样做的,根据他的安排,破案的事由万兆文和章二三负责,黄清高则要做好信息报送的事。

  跟广大群众想象的不同,每逢重大事件,处置事情并不是第一位的,排在处置之前的,永远是信息报送。

  这个太重要了,因为这一条信息,肯定会被层层上报,最起码一直要报到公安部和最高检。

  如何在文字上字斟句酌,既要做到说清事实,又要做到拿捏到位,相当的考验人。

  当然,陈恚肯定已经电话报告了张忠福。

  “把你的人铺出去吧。”见到我,陈恚二话没说,就安排了任务。

  “真他娘的背时。”陈恚感慨说。

  听到陈恚的感慨,我心中也不是滋味,自己刚刚上班的第一天,就喜迎大礼包,无论是谁,都开心不起来。

  或许,陈恚并不是抱怨我带来的晦气,但是我自己心中不舒坦不是?

  我二话没说,就带着甘小兵离开了现场,赶回派出所安排工作。

  至于张德清还在现场一事,倒是没有多想。

  不是没有去想,是不愿意去想。

  回到派出所,我立即就让内勤通知了全体民辅警开了个会,内容很简单,就是全部铺开下沉,以发案单位为中心,排查走访可疑人员和车辆。

  不过跟以往按“线”走不同的是,这次我是拿着地图来分的,每个人规定了相应的网格,由一个民警带着三名辅警,全面开展排查。

  这不是我的首创,是山南省厅刚刚试验的“一个核心、四轮驱动”战法,刚刚铺开,南东首次运用,对派出所,就是社区警务专职化,具体以后再谈。

  我还特意交待,一定要把村干部拉进来。

  派出所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而且户籍、行政到处都离不开人,别看笔架山是一个大所,真要撒开来,却是毛毛雨,落在地上灰尘都打不湿。

  会议很短,本来基层就这样,大家根本没有时间浪费,而且指不定一会儿各种各样的高级别会议就来了,身都抽不开。

  “张德清那吊毛好像还没有回来呢。”会议一散,甘小兵就钻进了我的办公室,念叨起来。

  “先把自己的工作做扎实!”对于甘小兵有意无意的煽动,我无动于衷。

  因为我很清楚,这个时候就不是发起内部斗争的好时机。

  然后,我就带着一名老民警和两名协警,出门走访去了。

  我给自己安排的,就是县检察院所在的网格。

  虽然派出所长不算什么大官,但是好歹也是个领导。既然是领导,就要身先士卒,挺身一线。

  不然,谁鸟你?

  这又不是南东州公安局,谁都不管你端茶送水那一套。

  基层单位看本事,这是全国通用的道理。

  我明白,这次压在我身上的担子,确实不轻。

  上级的思维就是:在你的辖区发生大案,那就是你的责任。

  哪怕,你只来了一天。

  所以,来到网格后,我就吩咐村支书和主任,给所有的宵夜摊主和麻将馆老板等角色打电话,不管有什么理由,都要到社区居委会来集中。

  大海捞针,这就是我的唯一办法,这也是我目前唯一能办的事。

  要查线索,无非是几个方面的来源,现场、视频监控、交警、群众,前面三个我目前够不着,所以只能从群众这里想办法。

  铁脚板就铁脚板吧。

  不到半个小时,陆陆续续就有宵夜摊主和麻将馆老板来了,我们也不等,一个个地询问,主要问他们有没有接待陌生的面孔和可疑人员。

  盲查,就是这样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