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讲完了大局,我们来看看小家!-《让你写公益歌,没让你写哭全网啊》

  京州国家大剧院。

  今夜灯火通明,红毯两侧,媒体的长枪短炮架得密不透风,闪光灯连成一片白昼。

  几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车缓缓停稳。

  车门开了。

  刘副会长钻出来。

  中山装笔挺,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连只苍蝇都站不住脚。

  他没急着走,站在车边等了等后面墨老几位。

  随后,众星捧月。

  他走在最中间,步子迈得四平八稳,脸上挂着那种“我在视察工作”的矜持微笑。

  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一行人穿过专属通道,直接抵达了后台的VIP休息室。

  檀香袅袅。

  刘副会长坐在主位的大皮沙发上,茶杯盖撇着浮沫。

  韩磊领着凌夜进来。

  “刘会长,墨老。”韩磊腰弯得有点低。

  刘副会长眼皮一抬,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这才放下杯子,站起身。

  他走到凌夜跟前。

  抬手。

  重重拍在凌夜肩膀上。

  “小凌啊。”

  刘副会长的声音不大,透着股居高临下的热络。

  “脑子活泛,懂事。”

  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那种施舍的味道几乎要溢出来。

  “等会儿上了台,这个调子要怎么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都是有讲究的。”

  “你是个聪明孩子,该怎么把握,不用我多教吧?”

  凌夜抬眼。

  眸子黑得像井。

  他点了下头,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感谢领导的教诲。”

  晚七点,大幕拉开。

  官方主持人的嗓音洪亮,字正腔圆,激情澎湃。

  只是流程变了。

  “今晚,我们无比荣幸地请到了一位重量级嘉宾!他日理万机,依然心系民生!”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文化发展指导委员会副会长,刘正国先生致开幕词!”

  原本属于凌夜的开场,没了。

  掌声雷动。

  全是前排自带的“气氛组”。

  刘副会长走上舞台中央,沐浴在聚光灯下,红光满面。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提词器。

  “同志们,朋友们。”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爱,为了责任…”

  官样文章,滔滔不绝。

  从“新时代文艺方向”谈到“社会责任担当”,从“舆论导向”讲到“凝聚共识”。

  词藻华丽,高屋建瓴。

  全是宏大叙事,唯独没有人。

  后排观众席,几百名受邀而来的病友和家属,安静地坐着。

  他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麻木地听着台上那位大人物讲述着他们听不懂的“爱”。

  官方直播间里,弹幕已经炸了。

  “又来了,又来了,他带着他的催眠曲走来了。”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这稿子AI写的吧?全是正确的废话。”

  “前面的别侮辱AI,AI写不出这么没人味儿的东西。”

  演讲进入尾声。

  刘副会长终于提到了电影。

  他换上一副“欣慰”的口吻,像个宽容的长者。

  “《我不是药神》这部片子,初期确实有些不成熟,视角偏激。”

  “好在,经过我们委员会及时的沟通纠偏,主创团队认识到了问题,这才有了如今这部有温度、有大爱的作品!”

  “事实证明,文艺创作,离不开正确的引导!”

  台下掌声如雷。

  直播间满屏问号。

  “?????”

  “要点脸?这桃子摘得也太丝滑了!”

  “合着电影牛逼全是您指导有方?”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刘副会长心满意足地下台,坐回第一排正中央,等着接受随后的“感恩”环节。

  主持人重新上台:“感谢刘会长的精彩发言!下面有请本片编剧,活动发起人,凌夜先生!”

  凌夜上台。

  他没去演讲台,也没拿早就准备好的稿子。

  他就站在舞台最中间,手里捏着一只无线麦克风。

  很静。

  他脸上没有众人预想的感激涕零。

  他的目光投向后排的病友区,停了一秒。

  然后,转向第一排的刘副会长。

  “感谢刘副会长,刚才关于‘大局’的高屋建瓴的指导。”

  凌夜的声音很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

  “讲完了‘大局’,接下来,我想请大家看看‘小家’。”

  话音落。

  他身后那块巨大的LED屏幕,骤然黑了下去。

  全场一愣。

  几秒后,屏幕亮起。

  没有画面,只有一行惨白刺眼的字。

  【以下数据,来自372个真实的白血病家庭】

  没有煽情的BGM。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屏幕上开始滚动照片。

  一张揉得稀烂的医院缴费单,上面的数字红得刺眼。

  医院走廊角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啃着干硬的馒头,脚边放着半瓶自来水。

  斑驳的墙壁上,贴满了手写的“急售此房”,电话号码写得歪歪扭扭,像在哭。

  一本小学生的日记,每一页都画着红色的笑脸。

  直到最后一页。

  笑脸变成了哭脸,旁边稚嫩的笔迹写着:“爸爸,我不想吃药了,太贵了。”

  照片切换加速。

  最后,所有画面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具体收支表。

  【张伟,42岁,货车司机。月收入3500。格列卫每月药费。】

  【李秀英,58岁,退休工人。卖掉唯一住房得款120万,三年耗尽,目前负债30万。】

  【王晨,8岁,为凑齐医药费用,父亲打三份工。】

  一行行。

  一列列。

  那些红色的负数密密麻麻地铺满屏幕,像血,刺得人眼睛生疼。

  病友席传来一声压抑的啜泣。

  紧接着,哭声连成一片。

  那不是表演,那是被生活碾压过的、带血的呜咽。

  记者们放下了相机。

  这种时候,按快门都是一种残忍。

  那扑面而来的真实,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突然。

  一束追光灯打向观众席第一排。

  精准地罩住了刘副会长。

  他脸上那种矜持的微笑僵住了,像一张戴坏了的面具。

  他坐在光里。

  身后是巨大的红色血债,耳边是真实的哭声。

  他那身笔挺的中山装,此刻看起来如此滑稽,格格不入。

  他如坐针毡,下意识想避开那束光,却无处可躲。

  刚才那些“有温度”、“大爱无疆”的漂亮话,此刻全变成了抽在脸上的耳光。

  火辣辣的疼。

  直播间里的嘲讽消失了。

  满屏只剩下“泪目”。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我错了,我不该玩梗。”

  “这些数字背后,全是血淋淋的现实啊。”

  屏幕再次黑下去。

  全场死寂,只剩哭声。

  凌夜重新举起麦克风。

  他看着光柱里那个浑身僵硬的大人物,眼神清澈,语气诚恳得像个求知的小学生。

  “刘会长。”

  “您刚才说,文艺作品要‘传递光明’。”

  他往前走了一步。

  “请问,面对这些真实的黑暗,我们该如何更正确地‘引导’他们…”

  “看到光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