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君承巫雪15.-《你是受啊,怎么忽然攻起来了!?》

  颜阡墨迷迷糊糊地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他以为是前来商议要事的合作对象,头也未抬,只带着几分醉后的慵懒和歉意,含糊道:

  “你来了?抱歉……今日心中烦闷,暂且……不谈正事。”

  颜阡墨声音有气无力,全然不似平日与人周旋时的谨慎。

  慕笙歌看着小孩这副迷迷瞪瞪、卸下心防的模样,心中微软,

  在他身旁坐下,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将人轻轻揽入怀中。

  颜阡墨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有些不耐地试图推开他,语气带着疏离: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不必送我回去。你且先……”

  然而,慕笙歌的目光却落在了石桌那幅画像和写满名字的纸上,他故意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探究,轻声问道:

  “九皇子……这桌上的画,还有这满纸的名字,不知是何意?”

  此言一出,颜阡墨像是被踩中了最隐秘的尾巴,醉意瞬间惊醒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被窥破私密的羞恼与骤然升起的杀意。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冰冷刺骨:

  “你找死?”

  这几年,颜阡墨暗中布局,手上沾染的血腥不在少数。

  一个不听话、试图拿捏他把柄的合作对象,杀了换一个便是。

  慕笙歌对他的杀意恍若未觉,反而凑近了些,几乎贴着他的耳廓,用原本清越的嗓音,带着戏谑反问:

  “你舍得?”

  这声音……这语气……

  颜阡墨浑身剧震,猛地转过头,对上了那双含笑的、熟悉的墨色瞳孔。

  所有的醉意、杀意、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中夹杂着被戏弄的愤怒:

  “是你这个混蛋?!”

  那个在几年前那个春夜,轻佻地吻了他的侧脸,

  又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的家伙,此刻竟敢抱着他,还用这种调侃的语气与他说话。

  “嗯呢,是我。”慕笙歌坦然承认,手臂依旧环着他,没有松开。

  确认了是他,颜阡墨紧绷的身体奇异地松懈下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积压了数年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上心头。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鼻尖泛酸,颜阡墨死死咬住下唇,

  却终究没能忍住,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迅速浸湿了慕笙歌肩头的衣襟。

  慕笙歌感受到肩头的湿意,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给予一个无声的拥抱。

  过了许久,怀中的啜泣声渐渐平息。慕笙歌才轻声问:“哭够了?”

  “……嗯。”颜阡墨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有千言万语想问,想质问他为何消失,想知道他究竟是谁,想倾诉这几年的艰难与孤独……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所有的情绪只化作一个卑微的祈愿,希望这次,这个人能待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颜阡墨的祈愿并未成真。

  周遭的景象再次流转,如同翻过一页沉重的史书。

  锦泽三十四年,夏初。

  先皇颜锦华,薨。

  一场围绕皇位的暗流汹涌终于浮出水面,最终,在各方势力的短暂平衡与颜阡墨自身的暗中经营下,看似平庸的九皇子,出人意料地登上了帝位。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年轻帝王冷峻的侧脸。

  宽大的紫檀木案几上,奏折堆积如山,几乎要将他淹没。

  随手翻开几本,皆是令人心力交瘁的难题:

  “江州水患,灾民流离,恳请陛下拨银五十万两以解燃眉……”

  “北疆三郡瘟疫横行,十室九空,恳请朝廷派遣太医、调拨药材人手。”

  “今岁科举在即,然主考官人选未定,各地学子翘首以盼,恐生变故……”

  “江南盐税亏空巨大,盐运使刘明贪墨证据确凿,然其与京中多位大臣往来密切。”

  颜阡墨纵然早有准备,面对这千疮百孔、积重难返的烂摊子,依旧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繁忙。

  登基初期,他并非一开始就展露锋芒,而是试图扮演一个温和甚至有些怯懦的傀儡皇帝,

  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将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一网打尽。

  朝堂的腐败与奢靡,却远超颜阡墨的想象。

  那些老臣见他软弱,愈发肆无忌惮,贪墨渎职,结党营私,几乎将朝堂视为自家后院。

  在一次关于军饷贪墨的朝会上,当那位仗着资历老、背后势力大的兵部侍郎,

  再次公然颠倒黑白,试图将贪墨之罪推给下属时,颜阡墨不再忍耐。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目光如冰刃般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臣,最后定格在那位侃侃而谈的兵部侍郎身上。

  “李侍郎,”年轻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

  “朕记得,京畿西大营去年的军饷,是由你亲自督办。”

  李侍郎心中一凛,强自镇定道:

  “回陛下,正是。所有账目清晰,绝无……”

  “清晰?”颜阡墨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随手将一本密折摔在他面前,

  “那这上面记录的,你暗中克扣军饷、以次充好、中饱私囊的十万两白银,又是从何而来?!”

  他话音未落,殿外早已安排好的禁军瞬间涌入,不由分说地将面如死灰的李侍郎拖了下去。

  “传朕旨意,”颜阡墨看着殿下面色各异的臣子,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兵部侍郎李崇,贪墨军饷,证据确凿,即刻革职查办,家产抄没,三日后……午门问斩!”

  这一刀,又快又狠,彻底斩断了某些人侥幸的念头,也正式宣告了这位新帝,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自此,颜阡墨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清算。

  日夜不休地处理政务,面对层出不穷的麻烦和阳奉阴违的臣子,他的脾气也愈发喜怒无常,周身时常笼罩着一层低气压,让人不敢靠近。

  慕笙歌一直静静地站在御书房的角落,看着他批阅奏折时紧蹙的眉头,

  处置贪官时冰冷的眼神,以及偶尔独自一人时,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

  一连好几天,颜阡墨似乎都看不见自己。没有目光的交汇,没有只言片语,仿佛他只是一个透明的存在。

  慕笙歌也不急,只是耐心地看着。

  直到这日,颜阡墨批完一批奏折,起身活动筋骨,出御书房。

  慕笙歌跟在他身后,在跨过御书房内略高的门槛时,脚下忽然一个“踉跄”,低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就在他即将摔倒的瞬间,走在前面的颜阡墨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猛地转身,

  手臂快如闪电,稳稳地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带入了自己怀中。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年轻帝王低下头,看着怀中惊魂未定的慕笙歌,紧绷了好几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促狭的笑意,语气恢复了少年时的那种调侃:

  “神仙哥哥……几日不见,这是打算对朕投怀送抱?”

  慕笙歌面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意外和恰到好处的窘迫,心底却是一片了然的笑意。

  果然。

  这小孩哪里是看不见他。

  分明是憋着坏,想试探他,看看如果他一直无视,自己会不会再次消失。

  方才那一下假意摔倒,不过是轻轻一推,就让这故作镇定的小皇帝慌了神,瞬间破了功。

  他的阿墨,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有些小心思,还是这般……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