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星照客-《栖心审判:我在三界搞反贪》

  夜色如墨,浸透了远山近树的轮廓,唯有深山古槐下,「栖心民宿」亮着暖黄色的光,像一枚遗落在凡间的琥珀,静谧而温暖。

  推开那扇沉重的、带着岁月包浆的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富丽堂皇,而是一种能安抚心灵的雅致。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檀香与陈年木料的混合气息。大堂宽敞,地面铺着青石板,被岁月磨得温润。墙壁是裸露的原色夯土,挂着一幅巨大的、笔法空灵的《空山新雨图》。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大门的那面墙——它并非实体,而是一面不断有清澈水流缓缓淌下的“水镜”,水幕后方,隐约可见几尾锦鲤悠然摆尾,光影透过水流,在大堂投下粼粼的波光。

  齐风雅就坐在这面水镜前的一张宽大原木茶台后。

  她穿着一件月白色香云纱制成的改良旗袍,立领斜襟,袖口宽大,露出两截纤细雪白的手腕。旗袍上没有繁复的刺绣,只在衣摆处用银线疏疏落落地绣了几竿墨竹,行动间,竹影摇曳,如有清风。一件浅灰色的羊绒披肩随意地搭在肩上,更添几分温婉与书卷气。

  她的面容清丽绝俗,肌肤是常年不见烈日的冷白皮,光洁如玉。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那几颗浅褐色的小痣。它们并非瑕疵,反而像造物主精心的点染,巧妙地分布在左眼下方、右颊边缘,若以无形的线连接,正构成一个清晰的北斗七星阵图。当她垂眸时,这些星痣便隐在光影里;当她抬眼,它们便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随着她的表情微微灵动。

  而她的眼睛,更是夺人心魄。左眼瞳色较浅,似浸在清泉中的蜜色琥珀,通透温暖;右眼瞳色深邃,如同子夜无星的苍穹,神秘幽远。这双“明镜目”此刻正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茶台对面那位喋喋不休的年轻男人。

  “齐老板,不瞒您说,我一进来,这灵感就跟泉涌似的!”网络作家王哲挥舞着手臂,神情激动,“您看这氛围,这格局,绝对有故事!我下一本书的男主角,就得在这种地方遇见他的红衣学姐……”

  齐风雅执起一把紫砂小壶,水流如线,精准地注入他面前的品茗杯,声音柔和得像晚风:“王先生,灵感可贵,但也需谨慎。您右手边那位穿着蓝布衫、梳着发髻的老太太,似乎对您将她想象成‘披头散发、舌长三尺’的模样,颇为不悦。她正指着您,说您昨晚在村口踩了她的绣花鞋却没道歉。”

  王哲挥舞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变得惨白。他脖子僵硬地,一寸寸转向右边的空位,声音发颤:“您……您别开玩笑,哪……哪有人?”

  “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齐风雅端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吹了口气,左耳垂上那枚看似古朴、实则封印着她部分听觉神通的骨玦,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我只是听得比常人清楚些。她说她姓陈,民国三十年生人。”她顿了顿,琥珀色的左眼闪过一丝微光,“她还说,您包里那支用来‘壮胆’的钢笔,是她小孙子上周弄丢的。”

  王哲猛地捂住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像是被烫到一样,冷汗涔涔而下,再看齐风雅时,眼神里已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就在这时,风铃轻响。

  一位背着沉重画架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约莫三十岁,穿着沾满各色颜料的卡其布工装裤,头发微长,眼神涣散而疲惫,整个人像蒙着一层灰。“老板,还有……房间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被抽空力气的虚弱。

  “有的,欢迎。”齐风雅站起身,旗袍下摆的墨竹随之轻动。她走到柜台后,取出登记簿。在她异色的双瞳中,看到的不仅是这个男人疲惫的形貌,更有他指尖缠绕的、几缕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暗紫色能量——那是浓缩的梦魇气息。

  她面色不变,将房卡递过去:“203房间,窗朝南,清晨阳光很好。希望您能摆脱噩梦,做个好梦。”

  男人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猛地抬头看向齐风雅,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疲惫淹没。他低声道了句“谢谢”,几乎是抢过房卡,逃也似的快步走向楼梯。

  【以他人美梦为食的‘梦魇兽’……竟被驱使到人间了。】 齐风雅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七星痣仿佛感应到什么,微微发热。

  夜更深了。安抚好受惊的王哲,大堂重归寂静。齐风雅走到那面水镜前。在凡人眼中模糊的水流,在她眼中却清晰地映照出203房间的景象——那个画家对着空白的画布,而他周身弥漫的暗紫色气息正不断从画布中抽取着什么,凝聚成扭曲的图像。

  突然,风铃发出一串尖锐、急促的鸣响,并非风吹,而是被一股阴冷刺骨的气息激荡所致。

  “吱呀——”

  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深秋寒夜都难以比拟的冷气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炭灰色三件套西装,面料考究,领带系得一丝不苟。他脸色是一种不见天日的苍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冰冷如霜。他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块玄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古老的篆文,隐隐散发出勾魂索魄的寒意。

  “一间房。”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冰冷的金属碰撞。

  齐风雅缓缓转过身,暖黄的灯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七星痣清晰可见。她异色的双眸迎上那冰冷的视线,没有丝毫避让。

  “抱歉,客房满了。”她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男人——黑无常范蠡,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像是在笑,眼神却更冷了几分:“是么?但我感知到,你这里‘非人’的客人,可不止一位。阳间民宿,何时成了孤魂野鬼的客栈了?”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作家王哲的房门,又瞥向那面水镜,仿佛能穿透水幕,看到203房间的诡异。

  齐风雅轻轻笑了,那笑声如玉石轻叩,在这紧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抬手,用指尖轻轻拂过旗袍衣摆上的一竿墨竹,动作优雅。

  “范大人,”她语调轻缓,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揶揄,“您在地府直播时,那十级美颜滤镜,可是把您这身标志性的‘鬼气森森’都磨平了。怎么,今日微服私访,忘了开滤镜?”

  范蠡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究竟是谁?”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压抑,手中的勾魂令停止了转动。

  齐风雅不答,反而向前一步,走到光晕最盛处,让自己脸上那北斗七星痣完全暴露在对方视线中。她微微偏头,深邃的右眼直视着范蠡,仿佛要看穿他冰冷外表下的一切心思。

  “我是谁不重要,”她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重要的是,范无救大人不在阎罗殿处理公务,深夜驾临我这小小民宿,是奉了哪位的旨意,来查我这‘不合规矩’的三界缝隙?还是说……”

  她再次向前一步,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阴冷气息,琥珀色的左眼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地府里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怕被我这里‘听’到?”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堂内万籁俱寂。连水镜的流淌声、古槐的摇曳声都消失了,只有一暖一冷两道目光在空气中交锋,仿佛有无形的弦悄然绷紧。

  栖心民宿的夜,从这一刻起,风波乍起。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