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蓝皮日记的重量1-《保姆作家刘青青》

  第一节:额外的报酬

  晚上回到家,我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掏出那叠用汗水与尊严换来的钞票。

  仔细数了两遍。

  ——五千元。

  这个数字让我心头一阵欢喜…又荒谬地一跳。

  这远超一个普通保姆一个月的薪水,这是整理手稿的额外报酬。

  周教授,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变相的怜悯与补偿…还是……为后续更深的掌控预付的代价?

  我捏着这沓纸币…发现自己完全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田震云已经三天没有音讯了…

  第二天清晨,我买了油条和豆浆…刚推开周教授家的门…周教授已经端坐在餐桌旁看报……

  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审判”从未发生。

  他放下报纸,对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我手脚麻利地将早餐摆好,正要转身去拿抹布,他却叫住了我。

  “小刘。”

  我心头一紧,停下脚步。

  只见他起身,走向书房,片刻后,拿着那本我曾偷看过的、蓝色封皮的日记本走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轻,甚至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意味,将日记本平放在我平时整理资料用的书桌一角。

  晨光透过纱帘,落在略显陈旧的蓝色封皮上,晕开一小片柔和的光斑。

  “这个,”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你有空时,帮我把它录入电脑吧。

  里面的内容,或许可以提炼一下,我想……以此为素材,写一篇关于‘救赎’的小说。”

  他用的词是“救赎”。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抬眼看他。

  他镜片后的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交代一项再平常不过的工作。

  可“救赎”这两个字,像两记重锤,敲在我因田震云的离去和周教授的“洞察”而倍感惶惑的心上。

  他是在借这篇小说,审视他自己年轻时的遗憾与抉择?

  还是……在不动声色地,点给我一条看似可能的出路?

  我垂下眼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围裙的边缘。

  那本日记,此刻不再仅仅是一段尘封的往事,它变成了一座桥,连接着周教授的过去,也可能,隐隐指向我迷茫的当下。

  “好的,周教授。”我低声应道,目光落在那个蓝色的笔记本上……

  这一次,我不是偷窥者,而是被授权的整理者。

  可这种“授权”,并未带来轻松,反而让我感到一种更沉重的负担——我必须以更严谨、更贴近他内心的方式,去触碰他最私密的青春。

  吃过早点,周教授并未像往常一样起身去书房或出门,而是破天荒地开始收拾碗筷。

  我赶忙上前:“周教授,我来吧。”

  “没事,你忙你的。”他没有停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这点小事,我还做得来。”

  我站在原地,有些无措。看着他挽起衬衫袖子,将碗碟拿到水槽边,水流声哗哗响起。

  他动作生疏,带着一种与教授身份不符的笨拙。

  这让我心头紧绷的弦莫名松了一分。

  可随即,一种更深的警惕又涌了上来——他何必如此刻意地“走下神坛”?

  我默默退回书房,感觉背后那温和的目光,比以往任何审视都更令人心绪不宁。

  周教授则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继续看他的书,偶尔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书房里异常安静,

  第二节:日记的内容

  我坐在电脑前…敲下第一个字时……

  周教授想要的“救赎”,究竟是什么?而我的“救赎”,又在哪里?是攥在手里的五千块钱,是女儿未来的教育机会,还是……这本看似与我无关的、泛黄的日记里,可能藏着的某种答案?

  打开那本日记…原来我以为那是一条没有送出的银手链…那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然而,他还有后续……

  ①X年X月X日 晴

  (出差至江城,竟在调研单位的走廊与巧英迎面相遇。时光仿佛瞬间倒流,她先是一愣,随即莞尔,眼中有与我同样的惊诧与……喜悦?晚上一起吃饭,聊起当年。灯下,她微红着脸,轻声说:“那时,我每天去图书馆,其实是为了能看见你。那颗纸星星,我收了好久。”

  我心中巨震,原来,并非我一人独演这场无声的默剧。巨大的悔恨与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几乎让我窒息。)

  读到此处,我的指尖停在键盘上,心口仿佛也随着那些字句一起震荡。

  原来并非一人独演这场无声的默剧……命运的转折竟如此戏剧性,隔着岁月尘埃,仍能感到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

  我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周教授…他还是那么平静…

  录入到这一段,我的指尖停在键盘上,心口仿佛也随着那些字句一起震荡起来。

  X年X月X日 阴

  (我们恋爱了。像要将错过的时光加倍补偿回来,每一次见面都甜得发腻。今天,我重新拿出了母亲留下的那串银手链,郑重地戴在她腕上。她抚着链子,眼睛亮晶晶的,说:“这次,可不能再弄丢了。”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握住了一生的重量。)

  录在这里,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看看我左腕上的银手链…

  那两颗紧紧相依的红玛瑙,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红光,像两颗不肯分离的心。它们那时的圆满——凝固了此刻所有物是人非的怅惘。

  “哎”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X年X月 X日 雨

  (两地奔波已近三年。车票攒了厚厚一叠,是爱的见证,也是现实的沟壑。她说厌倦了分离,要辞掉工作,来我的城市。我虽心疼她放弃大好前程,但对未来的憧憬压倒了一切。我们终于决定,她下个月就过来。)

  X年X月X日 阴

  (巧英说已提交辞呈,处理完交接便来。可自那日后,已逾半月,再无音讯。写信去,如石沉大海。心中开始被不祥的预感蚕食。是变故?还是……后悔了?夜不能寐。

  我再也无法枯等。请了假,踏上去她城市的火车。雨敲打着车窗,像我慌乱的心跳。找到她单位,得到的却是冰冷的答复:“她一个月前就辞职走了,去了哪里,我们不清楚。”)

  (站在陌生的街头,大雨滂沱,淋得我透心凉。腕上仿佛还残留着给她戴上链子时的温度,眼前却只剩下来往冷漠的车灯。世界那么大,她去了哪里?为什么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这一次,是真的失去了吗?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一片废墟。)

  周教授曾经也是一个,奋不顾身追求爱的男人——

  …

  我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周教授想要的“救赎”,究竟是什么?

  是弥补这第二次、更彻骨的失去吗?

  而我的“救赎”,又在哪里?

  是攥在手里的五千块钱,是女儿未来的教育机会,还是…在痛彻心扉的遗憾中,可能藏着的某种关于放下的答案?

  我仿佛能透过这些褪色的字迹,看到年轻时的周教授,在同样的雨中,如何从狂喜的顶峰坠入冰冷的深渊……那种痛,与我此刻因田震云离去而产生的怅惘相比,深刻何止百倍。

  我悄悄抬眼,看向沙发上的周教授。…他头靠在沙发上眯着眼,似乎困了…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移到了他膝头,将他灰白的鬓角染上一层柔光。整个书房里只剩下我敲击键盘的细碎声响……

  墙上的挂钟敲了一下,他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目光恰好迎上我未来得及收回的、带着复杂探究的视线。

  四目相对,我猛地回过神,仓促地敲了下回车键,仿佛那清脆的声响能敲碎刚才片刻的失态。

  “还……还好。”

  他抬头看向挂钟,“四点半了。我去焖米,随意炒两个菜就好?”周教授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