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笑话-《殊运》

  晨光透过仓库的破窗进来,在思怡脸上投下一道歪斜的光带。

  林应正低头替她擦去脸上的灰尘,指尖刚触到她的脸颊,眼角的余光便瞥见铁笼内侧的阴影里,

  有个不起眼的金属物件正闪着冷光——那是个被伪装成螺丝钉的引爆装置,红色的倒计时数字正以秒为单位疯狂跳动。

  “不好!”

  林应的心脏瞬间收紧,几乎是凭着本能,他猛地将思怡打横抱起,用自己的脊背对着铁笼方向,往仓库另一侧的承重墙扑过去。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怀里的思怡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他死死按在身下。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耳边炸开,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铁皮碎片扑面而来。

  林应只觉得后背像是被巨锤狠狠砸中,剧痛瞬间蔓延全身,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死死咬着牙,将思怡护得严严实实,任由滚烫的碎片划破后背,任由冲击波将两人掀飞出去。

  不知滚了多少圈,直到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停下来。

  林应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但他顾不上这些,挣扎着撑起身体,颤抖着去摸怀里的思怡:

  “思怡?思怡你怎么样?”

  思怡双目紧闭,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灰尘,毫无反应。

  “思怡!醒醒!看看我!”

  林应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指尖却突然摸到了一片温热粘稠的液体。

  低头一看,便瞬间如坠冰窟

  ——思怡浅色的衬衫下摆,正不断渗出刺目的血,顺着衣褶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像一朵在绝望中绽放的红玫瑰。

  “不……不会的……”

  林应的声音开始发颤,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衬衫,看到那片血迹正从孕肚下方蔓延开来

  直升机的螺旋桨搅碎了晨雾,林应抱着思怡跪在舱门旁,指尖死死按着她腹部的止血纱布,血还是争先恐后地从指缝里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衬衫,也染红了他的视线。

  “撑住,思怡,再撑一会儿……”

  他的泪比话先一步出来,嘴唇咬出了血,

  “医院就在前面,我们马上就到了,别睡,看着我……”

  思怡的眼皮动了动,却没能睁开,只有微弱的呼吸拂过林应的脖颈,像羽毛轻轻扫过,让他的心揪得更紧。

  怀里的人越来越轻,越来越冷,仿佛随时会像易碎的泡沫一样消失。

  直升机降落在基地的停机坪时,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医护人员立刻围了上来,将思怡抬上担架,推向急救室。

  林应想跟上去,却被护士拦住:

  “族长,您也需要处理伤口。”

  他的后背被弹片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血浸透了后背的衣服,刚才只顾着思怡,竟也没觉得有多疼,此刻被冷风一吹,才传来钻心的剧痛。

  可林应此刻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是死死盯着急救室紧闭的门

  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了

  张沐跟在后面跑进来,看到林应这副样子,心里沉了下:

  “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

  林应的声音很哑,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门,

  “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张沐张了张嘴,想说句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拍了拍林应的肩膀,只能陪着他在走廊里站着,看着急救室的红灯亮得刺眼。

  我只要她活着

  林应在喃喃自语,他想不了太多,只要她活着便好,其他的他都不重要了…

  这一等,就是七天七夜。

  林应拒绝了治疗,后背的伤口发炎流脓,他也只是随便找块纱布一裹,寸步不离地守在急救室外。

  他不吃不喝,眼底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浓密的胡茬,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只有那双眼睛,还死死盯着那扇门

  张沐来给他送饭,他看都不看

  他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就像当年同样站在手术室外无能为力的自己

  到第七天的清晨,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的倦意:

  “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失血过多,身体机能受损严重,后续还要观察。另外……”

  医生顿了顿,看着林应苍白的脸叹了口气,

  “孩子没能保住,而且因为这次创伤,她身体太虚弱,以后……可能也很难再怀孕了,不过族长…”

  医生想说些劝慰的话,被林应打断了

  “她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愣了下才回复他

  “不好说,”

  “思怡小姐的情况很复杂,明明只是受了些震荡,可我们在治疗时发现她各机能有明显的下降痕迹,可…可能很快就醒,也可能…”

  医生没再说完,看着林应叹了下气

  族长,我们会尽力的″

  林应没再说话,只是推开了张沐的手,一步步走向病房。

  思怡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着她还活着。

  林应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握住思怡冰凉的手,轻轻用脸蹭了蹭

  “对不起。”

  他低声说,

  “又让你受委屈了。”

  他开始跟思怡说话,

  说他们小时候在林家院子里种向日葵,说十三岁生日时他送她的那枚戒指,说他去浙大后每个假期都迫不及待地想回来见她,说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计划,说他有多后悔把她一个人留在林宅。

  他说得很慢,很轻,像怕惊扰了她的梦。

  有时说到一半,眼泪会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思怡的手背上,他就慌忙擦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张沐隔几天会来看一次,

  每次来都能看到林应守在床边,要么在说话,要么就静静地看着思怡,眼神里的痛苦和期盼像潮水一样涨了又退。

  “欧洲分部的事处理完了,”

  张沐把一份报告放在桌上,

  “这边都安排好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林应摇摇头,目光依旧没离开思怡的脸:

  “我走了,她醒来看不见我怎么办?”

  “她会醒的。”

  张沐的声音更轻了

  “她那么爱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林应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爱吗?如果她真的爱他,为什么要睡得这么沉?

  是不是连她也觉得,他是个只会带来伤害的混蛋?

  张沐,她会恨死我的″

  不…″

  张沐想宽慰他

  林应只是苦笑的摇摇头,握着思怡的手又紧了紧

  我不要她原谅我了

  只要你醒来好不好

  他喃喃的自语

  林应就那样痴痴看着思怡,看着他的小女孩又毫无反应的躺在他面前,是他,都是他…

  他说过会照顾她一辈子的,会一辈子不离开她的,可他却总是那个先失约的人,他都想过要抛下她一个人走了,又何来一辈子呢

  他自嘲,

  思怡最讨厌欺骗了,这种拾起又抛下的感觉,才最让她讨厌,

  思怡知道的话肯定会讨厌他,会恨死他的!

  张沐朝前走了两步,站在思怡另一侧也自嘲般笑笑

  她也会恨死我的

  被最信任的两个人同时欺骗,还是用这种生与死的方式,甚至为他们所利用

  这不是恶作剧,不会一带便过,她会痛,痛的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这不好笑,只会让思怡更坚信一件事,

  她从没有家,也没有爱…一切的一切,她又成了笑话